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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金絲殺手
作者:龍人   |  字?jǐn)?shù):10979  |  更新時間:2004-11-24 06:36:28  |  分類:

武俠小說

第二十七章 金絲殺手

也許,忍術(shù)是一種極端的殉道主義,一種旁人無法理喻的精神在支撐著扶桑人去學(xué)這種不可理喻的武學(xué)。即使在成為真正的忍者之前,絕大多數(shù)人會在可怕的訓(xùn)練中死去。

“劍匠”丁當(dāng)不愿讓他的弟子來冒險與這金絲殺手對陣,他幾乎斷定對方就是來自扶桑國的忍者!

眾弟子見自己師父親自出手,都松了一口氣,因為他們對自己的師父很有信心!

方才被殺的是他們當(dāng)中年齡最小的,也是最受眾人喜愛的小師弟。“空劍山莊”師兄弟間一向感情篤厚,情同手足。如今自己的師弟在一照面之下,便已慘死刀下,豈不叫他們又驚又怒又恨?

丁凡韻已泣不成聲,班景受了傷,恰好可以留下來看護著她,以防對方的人乘機偷襲她。而其他五人,則已一聲不響地向蒙面人人群中撲去!但其中十個銀絲殺手的刀法亦是極為詭異霸道,五人被他們困住之后,竟是無法沖出,險象環(huán)生!

寧勿缺與金絲殺手剛一交手,便幾乎吃了大虧!

對方的刀法以橫砍縱劈為多,寧勿缺自恃手中之劍是千古絕劍,立即直迎而上,一劍封出!

“當(dāng)”地一聲,對方本是剛猛至極的一刀,在與他的“步光劍”接觸前的一剎那,突然卸去了所有的力道,然后便見對方身子如同全然沒了筋骨一般,突然一挫,刀與劍一擦即過,根本未曾接實!

而他的身子已如蛇毒般貼地飛進,寒刀如風(fēng),向?qū)幬鹑毕卤P掃過去!

寧勿缺身子陡然拔空!他本是防著對方也會隨之而上,所以身子騰空而起時,立即劍尖一沉,向下?lián)]灑出萬道光芒,幾乎將他的下盤封了個水泄不通!

就在這時,他發(fā)現(xiàn)他所做的根本毫無意義!因為金絲殺手突然蹤跡全無!

寧勿缺大驚失色!便在此刻,他聽得一聲慘叫,正是“劍匠”丁當(dāng)座下那個年齡最輕的弟子被殺!

寧勿缺無可避免地必須下落!

但下落之時,對手卻不知在什么地方!而高手相搏,任何的疏忽,都可能帶來致命的后果!

寧勿缺的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他必須在飄落之前想出一種可能防止來自任何一個方向之攻擊的方法。

但要做到這一點,是太難太難了!就在那電閃石火的一瞬間,寧勿缺腦際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使得他在心中拿定了一個有可能是極為冒險的主意!

他的全身突然空門大現(xiàn)!現(xiàn)在從任何一個角度都可以向他發(fā)起進攻!他已完全沒有防守,似乎只要是會一點武功的人,都可以極為順利地置他于死地!

他的身上空門太多,以至于他的整個人已成了一種空門?!翱铡?,便是沒有!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寧勿缺已與金絲殺手一樣,遁身于無形!

其實,這已是武學(xué)中的一種“大虛”之境界,但寧勿缺自己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只是憑著自己的領(lǐng)悟,加上情形所逼,迫使他在情急之下,使出了這一招!

如果他防守得極為嚴(yán)密,卻留下了很小很小的一個破綻,那么他所遭受的,將比現(xiàn)在要厲害得多,金絲殺手不可思議地隱于無形之中,然后于又從無形之中突施殺手,攻向?qū)幬鹑蹦菢O小的破綻,寧勿缺仍是會在劫難逃!

此時,寧勿缺身上的破綻太多了!

所以,金絲殺手在發(fā)出攻擊之時,他的刀法勢必會因為可以攻擊的目標(biāo)太多,而有些游移!

而致命的殺著,就在于招式的快捷、果斷、狠辣!任何猶豫——哪怕只是不易察覺的極短的一瞬間之猶豫不定,此招已不再是致命的殺著!

正像古時有個神射手,他對人說:“如果百步之外,有一張樹葉,我能十發(fā)十中,如果百步之外,有十張葉子,我便十發(fā)而不能一中!”

就在寧勿缺飄落下來時,金絲殺手突然從一側(cè)出現(xiàn),他那彎彎的刀挾著凜厲之風(fēng),向?qū)幬鹑北┛尺^來,其刀之快,似乎要將虛空一切為二!

他的刀本可以切中寧勿缺的咽喉,將寧勿缺的喉管生生切斷;他的刀本也可劃開寧勿缺的胸膛,使寧勿缺的心跳停止于一瞬……

正因為他可以選擇的太多了,他的刀反而有一種潛意識中的無所適從!他的刀砍去的地方,竟是寧勿缺的咽喉與胸膛之間!

這便是寧勿缺絕處逢生的時機!

劍光如幻如夢,又如突然劃破夜空的驚電,逼人眼目!本是破綻百出的寧勿缺在這一瞬間,已因為這一劍,似乎便完全換了一個人。

一招“無雙劍法”中的“借劍還魂”!

這本就是一招絕處逢生之劍法,此時被此時的寧勿缺發(fā)揮得淋漓盡致,登峰造極!

“錚”的一聲,寧勿缺的劍封住了對方的刀!不僅如此,劍已在間不容發(fā)的那一瞬間,悄然滑過刀鋒,然后狠狠地在對方的左手手臂上拉開一道血口子!

可惜,沒能將對方的手臂一劍砍下!

一聲怪叫,金絲殺手已以一種極為古怪的提縱功夫倒掠而出,身形過處,竟已有一人亡于他的刀下!

這是一個任何時刻都不忘殺人的人!即使是落敗而走之時也是如此!

寧勿缺并不想與他對陣,因為寧勿缺更希望能夠與“無牽無掛”邊左城決一死戰(zhàn)!

“無牽無掛”的兵器極為古怪,寧勿缺非但不曾見過,連聽都未曾聽過!

他的兵器左右手各執(zhí)一柄,握手處與尋常的短棍沒有太大的區(qū)別,而在“短棍”的前端,卻是三片如同彎彎的飛鐮一般之物,竟可繞著棍端飛旋!看上去,飛旋著的飛鐮狀之物便如同一個閃爍著寒光的光盤!這種兵器名為“驚血神鐮”。

飛旋的寒光所到之處,便見血肉橫飛!被傷之創(chuàng)口,并不是如一般兵器創(chuàng)口那般平整,而是如同被亂刀砍過一般,血肉模糊稀爛!

顯然,這是因為三片飛鐮并不是處于同一個平面上的緣故!“無牽無掛”邊左城兵器劃空而過,因為速度奇快,加上有內(nèi)家真力貫于兵器上,方使得飛鐮急旋如風(fēng)!并挾詭異刺耳之聲,驚心動魄!

已有五六人亡于“無牽無掛”邊左城的兵器之上!鮮血的甜腥之氣息刺激著“無牽無掛”,這使得他的眼中有一種毒蛇一般的光芒!

擋者披靡!幾乎沒有人能夠在“無牽無掛”邊左城手中走過五招!

也許因為對他來說過于容易,因此他并不愿意主動出手。在他心目中,看著別人在奮力廝殺中慢慢死去,才是最大的享受!他欣賞的是殺人的過程,而不是殺人的結(jié)果!

也許正因為這個原因,他才選中了這樣的兵器,這不會像劍一般,置對方于死地之后,對方身上只有不顯眼的一條血口子,他覺得作為一種兵器,劍太過于“君子”了,只有如他這種兵器一般可以最大限度地在對方身上留下傷口的,才是他所忠愛的兵器!

殺人坊的人,以殺人為業(yè),以殺人為樂,他們的追求,便是將殺人之事,做得盡善盡美,登峰造極。

殺了五六個人之后,他便興致索然了,因為這幾個人的武功無法讓他體會到殺人的驚心動魄的感覺,反倒更像是殺掉一只柔順的綿羊!

這兒本就是“品劍大會”,品的是劍,而不是劍法,所以大多數(shù)人的武功并不太高。除了寧勿缺、“空劍山莊”的人外,只有慕容政、大理段圣、銀月夫人武功頗為不俗。

而殺人坊這次來的人中,十三個金銀絲殺手便足以與他們抗衡!“無牽無掛”邊左城已看到兩個金絲殺手已有效地困住了“劍匠”丁當(dāng),他們神鬼莫測的忍術(shù)使“劍匠”丁當(dāng)那絕世劍法的威力大打折扣。

無論是誰,當(dāng)他面對的敵人竟然可以如同幽靈般憑空消失時,他的武功都會受到很大的限制!

其實,忍者對敵時,并不是真的遁土而去或化為無形,他們只是巧絕地用了幻眼法,加上詭異之輕身閃掠武功,便造成了他們暫時的消失!而普通的幻眼法,在街頭上變戲法的都會使用。

正當(dāng)“無牽無掛”邊左城欣賞自己的得意之作時,寧勿缺已棄了金絲殺手,向他這邊掠來!

寧勿缺嘶聲道:“我要取你的狗命!為方姑娘報仇!”眨眼間,他便已攻出十七劍!劍芒伸縮如電,青瑩的光焰仿佛流火掣閃!

“無牽無掛”邊左城怪笑一聲:“來得好,我倒要見識見識無雙老兒的無雙劍法究竟有多少斤兩!”

怪笑聲中,他的身形已如鬼魅過空,翩飛如驚鴻,閃掠之處,已將寧勿缺的十七劍一一化開!邊左城冷哼一聲:“不過如此而已!你且接我一招試試!”

“驚血神鐮”前后突然分離開來,前端急旋而出,分上下兩路同時向?qū)幬鹑敝毕鬟^去,一路切向?qū)幬鹑钡难屎?,一路切向?qū)幬鹑钡南赂梗菘觳豢裳裕?/p>

寧勿缺突遇此變,處驚不亂,猛提一口真力,身子突然平平飛起,讓過下邊的飛鐮,然后劍尖一顫,而另一支飛鐮撞去!

“錚”的一聲,劍尖挑中了飛鐮!

但飛鐮并未如寧勿缺所想象的那樣直飛出去,卻突然繞劍翻飛,向自己的左腕迅速靠近!

寧勿缺大驚失色,右手猛地一震,一股無形真力奔襲出去,依附于劍身上的飛鐮這才被擺脫。

正自暗松一口氣的寧勿缺忽然感到身后又有利器破空而出!驀然回首,卻是另一撥飛鐮已急旋倒飛,寧勿缺急忙一扭身,左手揮擊著一股罡烈掌風(fēng),將飛鐮擊得一偏,這才堪堪閃過!

便在此時,“無牽無掛”已趁機欺身而進,手中兩截短棍交并互出,在即將射落的飛鐮上一挑,飛鐮竟不可思議地重新與后端化作一體!

面對這樣一種隨時都有可能突然飛射出來的兵器,寧勿缺不得不處處小心。“無牽無掛”邊左城因為兵器之詭異,使得他的攻擊力大增。驀地,寧勿缺突然聽得一聲悶哼,卻是“劍匠”丁當(dāng)發(fā)出的!大驚之下,寧勿缺偏首望去,卻見“劍匠”丁當(dāng)臉色蒼白,一臉痛苦,黃豆般大小的汗珠涔涔而下,他的步伐明顯已有些踉蹌了,而兩個金絲殺手越逼越緊,“劍匠”丁當(dāng)所處的形勢極為不妙!

但他身上卻并沒有受傷的跡象!

寧勿缺這么一分神,便覺后腰一陣劇痛,“驚血神鐮”已切進了他的肌膚!

這可是一種得勢不饒人的兵器!

寧勿缺知其利害,若不及時退開,恐怕就要被它生生切作兩截了!但他沒有設(shè)法閃開,因為他知道以“無牽無掛”的身手,要閃開他已經(jīng)奏效的一擊,的確十分不容易!

寧勿缺只是稍稍地側(cè)了一下身子,然后便是“無雙劍法”中的“剛愎一劍”!

“剛愎一劍”,百折不回,剛愎自用。

這是一招以殺止殺之劍法!

因為其義無反顧,所以它威力驚人!即使是在身受重創(chuàng)之際,劍仍要一意前行,格殺對手!

“無牽無掛”邊左城完全可以在這時候殺了寧勿缺,但他必須付出同樣的代價!

也就是說,他也必須死!

但他又怎會情愿與寧勿缺以命換命?寧勿缺本就中了毒,“無牽無掛”現(xiàn)在不殺他,他終還是要死的!

所以,邊左城無奈地撤招閃開!

寧勿缺僥幸脫險!但他已傷得不輕,“無牽無掛”的“驚血神鐮”將他的后腰切開了一個大大的血窟窿,血肉模糊成一片,幾塊碎肉雜亂地掛在那兒!

寧勿缺痛得吸了一口冷氣!便在此時,寧勿缺又聽得一聲痛呼,卻是班景為了上前幫助他的師父,已被對方一刀砍中左腿,他立即身不由己地倒跌出去!

“劍匠”丁當(dāng)形勢危急!

而此時,大部分來“空劍山莊”參加“品劍大會”的群豪都已倒在血泊之中,只有慕容政、銀月夫人還在苦苦支撐,而大理段圣已重傷倒地,慕容政便守在他的身側(cè),免得重傷的段圣再遭毒手!

但他又能支撐得了多久?

十個銀絲殺手只亡了二個,而“空劍山莊”的弟子中,只有三個人還有戰(zhàn)斗力了,這三個人中的班景,因為左腿受了一刀,形勢也是極為不妙!

寧勿缺暗暗叫苦,看來今日恐怕難以善罷了。他覺得“空劍山莊”的這場災(zāi)禍,是自己帶來的,所以他心中極其的內(nèi)疚,心靈的傷痛與肉體上的創(chuàng)口交織在一起,使寧勿缺的整個人都被憤怒的烈火所炙烤著!

慕容政眼見大理段圣傷口處的血在不斷地流著,時間一長,即使沒人來殺段圣,他也會因血盡而亡!慕容政雖然不識段圣,但早已聽說這位來自大理而喜好武學(xué)之人。他從旁人的口中了解了段圣,知道段圣從未卷入過江湖恩怨中,他對中原武林,懷著一種極為單純的熱情、友好!

這樣的人,實在不該死!

慕容政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救出段圣!攻擊他的人武功都在他之下,只是因為慕容政不敢離開躺在地上的段圣太遠,所以對方總是得以在危險之際逃離開來。

此時,只見慕容政一聲清嘯,劍勢突然大熾,狂風(fēng)飄雪般卷了出去!

圍攻他的三個蒙面人大駭,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慕容政借此機會,腳尖一挑,便以一股巧力將段圣托了起來,左手一抄,就已抓住段圣,反手背于肩上!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未等對方反應(yīng)過來,慕容政就雙足一點,已帶著段圣向門口射去!

一個蒙面人迎頭暴扎一槍!

慕容政避也不避,寶劍直劃而出!

一聲尖銳之聲響起,他手中的絕世寶劍竟將對方的長槍從頭剖到尾!

然后,劃開了對方的胸膛!對方在倒下之時,一臉的茫然,似乎還沒有明白過來,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莫名地死去!

又有一把刀從慕容政的身后疾砍過來!這人刀法極為不俗,只要慕容政一還手,他便可以借機困住慕容政!

但慕容政并沒有還手,他意識仍是頭也不回地向前掠去,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身后已有一把刀砍向他的身軀!

攻擊者算準(zhǔn)了慕容政可能反擊的方法、速度、部位……但他沒有想到慕容政根本就沒有反擊!

因為慕容政明白只要自己一反擊,那么便勢必會被耽擱片刻。哪怕是極短的一刻,他就再也沒有機會帶著段圣殺出“洗劍堂”了。

雖然他也知道即使沖出“洗劍堂”,也未必能夠逃過對方的追殺,但外面畢竟寬廣得多,那么他的機會也會多一些。

所以,他不回也不反擊,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向前掠去。

刀“嘶”地一聲,劃過了他的后背,帶起一抹鮮血!

慕容政心中有一種欣喜之感,因為對方在他身上造成的創(chuàng)傷比他想象的還要小一些,如此一來,他出了“洗劍堂”后脫身的機會又略略多了一些。

這使得他對背上的傷痛幾乎沒有什么感覺了。

又一個縱身,他終于順利地穿門而出!

待他身形落下時,他的心涼了!一個勁地向下沉,向下沉!

外面已經(jīng)有人默默地站著,甚至比屋內(nèi)的人還要多!慕容政覺得自己便像一個剛剛從狼群中跑出來,又一腳踏進了虎穴的羊!

慕容政所有的力氣在這一刻,突然一下子無影無蹤了。因為,他絕望了,當(dāng)一個人絕望的時候,他本是有再多的斗志也會因此而消失!

一個人影從一旁閃了出來,慢慢地向他這邊走將過來。

當(dāng)慕容政看清那張臉時,他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即使是大白天撞見了鬼,也不會讓他眼中有那么多的驚駭!

那人緩緩地道:“你何必出來呢?很意外,是不是?”

慕容政的喉底發(fā)出了低低的聲音,就像含著一口水,他什么也說不出來了。在這個時刻,他突然覺得背上的傷口開始痛了,痛得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厲害!

慕容政心想:“是不是我已被那一刀劃作兩半了?要不然怎么會這么痛?”

那人低沉地道:“如果你不出來,也許還可以再活幾天的?!毖粤T,他的手一閃,已有一把寒劍在手!然后深深地插進了慕容政的胸口!

慕容政沒有閃避,因為他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對方出手之快,是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

也許,當(dāng)你的眼中捕捉到第一眼劍光時,那把劍就已經(jīng)進入了你的身體之中!

甚至,在你還沒有明白那是不是劍光時,劍已切斷了你的咽喉!

慕容政向后倒去!如同一棵被伐倒的樹木一般向后倒去!

在他的意識飄離他的身體之前,他腦中所想的一個問題便是:如果我不出來,怎么可能會多活幾天?

的確不可能!難道憑里邊的力量,還殺不了他么?即使殺不了,還有屋外的這么多人!

慕容政實在不明白對方所說的話!他沒有時間再做更多的思索,便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屋內(nèi)的人對屋外的事一無所知。

也許,只是“空劍山莊”的人及寧勿缺這一方的人對此一無所知。

此時,“劍匠”丁當(dāng)只有兩名弟子活著了,而他自己也已是極其危險!他的臉也因為極度的痛苦而扭曲變形!他的劍招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凌厲無匹了!

莫非,是劍毒在他身上發(fā)作了?

不錯!此時“劍匠”的感覺便是體內(nèi)有了千萬把小小的劍在一下一下地刺著他的每一寸肌膚,然后再刮他的血脈、骨骼……

事實上這種感覺他早就有了,在與兩個金絲殺手對敵的初時,他便覺得體內(nèi)隱隱有不適之感,似乎呼吸總是有些不暢,之后,這種感覺越來越嚴(yán)重,到后來,已不是尋常人所能夠支撐的了。他明白一定是“劍毒”發(fā)作了!

但“劍匠”丁當(dāng)明白此時如果他一旦支撐不了,他的弟子及其他人勢必會因此而大受影響,可以說他是一塊主心骨,是他在支撐著每一個人的斗志!

所以,他以驚人毅力一直堅持到現(xiàn)在。讓他不解的是以他現(xiàn)在的情形,兩個金絲殺手完全有能力殺了他,但對方卻總是放過一個又一個的機會!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對方并不是力不從心,如果他沒有中毒,那么他有信心對付這兩個武功詭異的殺手,但現(xiàn)在他知道自己的功力已不及平常的一半了,能夠堅持這么久,本就已是一個奇跡!

當(dāng)班景也砰然倒下時,寧勿缺駭然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洗劍堂”里只有“劍匠”丁當(dāng)、丁凡韻、銀月夫人及自己共四人,還在繼續(xù)戰(zhàn)斗!而其他人都已倒在殺人坊之人的格殺之下!

在班景轟然倒下鮮血標(biāo)射的那一剎那,“洗劍堂”突然一下子靜了下來!

所有的攻擊者在這一刻齊齊撤身,似乎他們之間已有了默契!

共同的敵人使寧勿缺、銀月夫人、丁凡韻、“劍匠”丁當(dāng)四人慢慢地攏作一處。銀月夫人能支撐到現(xiàn)在自然是因為她的武功高明,而丁凡韻呢?她的劍法雖然來自“劍匠”丁當(dāng),但她的功力不深,而且她沒有具備一個頂尖劍客所需要的殺氣!

寧勿缺低聲道:“莊主,你帶他們二人設(shè)法離開此地,我掩護你們!”

“劍匠”丁當(dāng)緩緩地道:“不必了?!?/p>

寧勿缺道:“試試也無妨!”他一心想贖回自己犯下的過錯,言辭頗為懇切!

“劍匠”丁當(dāng)強力穩(wěn)住自己的傷痛,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靜些:“即使沖出去了,仍是不會有什么改變!”

“為什么?”銀月夫人失聲道。她本來覺得寧勿缺的建議挺好的,沒想到“劍匠”丁當(dāng)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了寧勿缺的建議!

“劍匠”丁當(dāng)?shù)溃骸耙驗?,外面一定還有他們的人,否則……否則慕容大俠沖將出去的時候,不會沒有人去追趕!”

“無牽無掛”邊左城得意地道:“丁老兒畢竟是塊老姜。不錯,外面還有人,而且比我更不好對付!今天,你們已是必死無疑,除非你們能升天遁地!”

他的身側(cè),有七個銀絲殺手,三個金絲殺手,僅憑這幾個人再加上他“無牽無掛”邊左城,已足可以對付“劍匠”丁當(dāng)四人了。

何況,在四周還有十幾個蒙面人?

更何況,屋外還有人?無論是否真的如邊左城所說,屋外的力量比屋內(nèi)更強大,反正他們四個已是絕對的兇多吉少!

但邊左城并不急于讓他的人進攻,雙方就這么默默地僵持著。

寧勿缺轉(zhuǎn)念無數(shù),他不明白殺人坊為什么遲遲不進攻。難道到了這種時候,他們還有什么忌憚的嗎?

便在此時,“劍匠”丁當(dāng)忽然走近寧勿缺,以極小的聲音道:“葉……不,寧少俠,你愿不愿意幫老夫一個忙?”

寧勿缺有些驚訝地看了看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他本就有愧于心,此時豈有不答應(yīng)之理?只是他不明白在這種存亡系于一線的關(guān)頭,他還能幫“劍匠”丁當(dāng)什么忙?

邊左城冷冷地看著他們,竟也不阻止。

“劍匠”丁當(dāng)以更小的聲音道:“老夫只有一個女兒,平日對她疼愛有加,老夫拜托寧少俠帶她離開‘空劍山莊’。”他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了,但寧勿缺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驚呆了!

難道“劍匠”丁當(dāng)真的還有脫身之計嗎?

寧勿缺心中迷惑不解,有心再問,“劍匠”丁當(dāng)卻已別過臉去,對丁凡韻道:“韻兒,今天是什么日子?”

誰也想不到“劍匠”丁當(dāng)這時候會突然如此發(fā)問,連邊左城都不由一呆,眼中閃過一絲驚愕之色。

丁凡韻雖然不明白她爹爹為什么要如此問,但她還是恭聲道:“今天是六月初九?!?/p>

“劍匠”丁當(dāng)嘆了一口氣,緩聲道:“三十年了,我們‘空劍山莊’在江湖中立足已有三十年了,沒想到今日卻要毀于一旦!三十年前的今天,恰好是我進入這座山莊,并將原先的‘瓊池山莊’改為‘空劍山莊’的日子。三十年,彈指一揮而過!那時,你娘還沒有見過我呢!”

誰也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這些事,聽起來,他倒好像是因為自知已活不過今日,所以才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丁凡韻卻已聽出了蹊蹺,她雖然不知道“空劍山莊”具體是哪一天出現(xiàn)的,但她知道一定不會是六月初九,因為她以前不止一次聽說“空劍山莊”出現(xiàn)于武林之時是在一個冬天。

而且在她爹爹成為“空劍山莊”莊主之前,她娘便已嫁給她爹爹了!

顯然,爹爹不會是記錯了,即使日子記錯了,也不會將什么時候與娘成親的這事記錯,因為爹對娘感情極深。娘雖然已去世了七年,爹爹卻日日惦念著他!

丁凡韻極為靈慧,她立刻明白爹爹如此說,必有用意,所以她也沒有糾正爹爹的話。

只聽得“劍匠”丁當(dāng)接著道:“沒想到我丁某人英雄一世,最后竟落得家破人亡之境!”喟然長嘆,悲愴地道:“紫眉!我沒能照顧好韻兒,有何臉面與你相見?”

丁凡韻鼻子一酸,已是清淚漣漣!

“劍匠”丁當(dāng)又道:“罷罷罷,韻兒,你去將你娘的骨灰盒端來,即使是死,我們?nèi)怂篮笠惨粼谝黄穑 ?/p>

他的手指著丁凡韻身后的一個高大櫥子,櫥子上半部分陳放著各種模樣的劍,劍的形狀千奇百怪,而櫥子下半部分則有一扇扇的小木門,木門緊閉著。

丁凡韻知道在櫥子下半部分也沒有所謂的骨灰盒,她的娘是土葬的,而且她也知道櫥子下半部分所陳放的不過是各種各樣的劍鞘。

但她相信她父親既然如此說,就一定有他的用意。于是她便慢慢地向櫥子那邊走去,“無牽無掛”邊左城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丁凡韻伸手拉開了木櫥的其中一扇門,看了看,然后又關(guān)上,接著再拉開另外一扇門……

她不知道她該怎么找,所以只好裝做一副正在尋找的樣子,但她總不能永遠地尋找一件并不存在的東西!

就在這時,“劍匠”丁當(dāng)突然哼了一聲,臉上閃過一絲極其痛苦之色,他的左手不由自主地向胸口抓去,連身子也因痛苦而佝僂起來。

倏地,“劍匠”丁當(dāng)左手突然一揚,二枚寒星疾射而出,卻不是射向任何人,而是射向“洗劍堂”北側(cè)正中央的墻上所懸掛的一幅仙鶴圖!

“當(dāng)”地一聲,竟是金鐵交鳴之聲!

寒星所射中的恰好是圖中兩只仙鶴的眼睛!

與此同時,“劍匠”丁當(dāng)大喝一聲:“寧少俠、銀月夫人,快走!”

寒星一射中仙鶴之目,便聽得一陣機括輒動之聲,櫥子里邊的橫豎格層突然齊齊彈開!而且連櫥子底部的板也翻開,丁凡韻駭然發(fā)現(xiàn)底板翻開之后,下邊是一個很深的洞口!

一聲冷笑,“無牽無掛”邊左城已如一支離弦之箭,向木櫥這邊疾射過來!

與此同時,其他蒙面人也已齊齊撲出!

寧勿缺被“劍匠”丁當(dāng)?shù)暮奥暸靡徽?,但他立即想到“劍匠”丁?dāng)曾對他說過的話,再看丁凡韻的神色,立即猜到櫥子里有可能存在著一條生路!

所以,他立即對銀月夫人道:“快走!”話音甫出,他已身如淡煙,向丁凡韻那邊掠去!

他的身法已夠快了,但邊左城比他先出手,所以略略比他搶先一點?!盁o牽無掛”左手甫張,便向丁凡韻后肩抓去!

邊左城感覺到了來自身后的威脅,他不得不棄了丁凡韻,側(cè)身一讓,右手疾揮,“驚血神鐮”已疾然攻出!

丁當(dāng)高聲道:“韻兒,還不快下去!”

丁凡韻仍有些猶豫,寧勿缺已從丁當(dāng)?shù)脑捴袛喽蛔永锕挥型ǖ揽勺撸愠榭找煌贫》岔崳》岔崱鞍 钡匾宦?,便從櫥子底的洞口處滾了下去!

銀月夫人見狀大喜,身形一晃,便向櫥子這邊沖過來!

但這時其他人也已趕了過來,齊齊向銀月夫人撲去!

“劍匠”丁當(dāng)長嘯一聲,身軀電射而出,劍光閃過之處,已有一個蒙面人慘叫如嗥,飛了出去!

似乎他身上已不再有劍毒了,劍招之凌厲霸道,讓人觸目驚心!

“劍匠”丁當(dāng)反手一劍,已切斷了一名蒙面人的喉嚨之后,銀月夫人又借機脫身,她不敢怠慢,將身一縱,便向櫥子撲去。

一個使鞭之人見狀,斜揮一鞭,未能擊中銀月夫人,但鞭梢卻已掃中了銀月夫人的衣衫,“嘶”地一聲將她的衣衫拉開了一大塊!

但銀月夫人此時已顧不得這個了,她一擰身,便飛速閃過櫥子之中,卻因為過于緊張,腰間不知在什么地方狠狠地撞了一下,然后便直墜下去!

寧勿缺道:“莊主,你快下去,我為你擋上一陣!”

“劍匠”丁當(dāng)高聲道:“你先下去,我自有辦法離開此地!”

寧勿缺哪里肯信?他斷定這一定是“劍匠”丁當(dāng)為了安慰他才這么說的。寧勿缺心中有極重的負罪感,他怎會自己先走?

相持一陣,對方越圍越緊,寧勿缺已無暇抽身了,邊左城已將他死死困??!

而三個金絲殺手也已圍住了“劍匠”丁當(dāng)。

如此一來,他們兩個人都無法脫身了!

寧勿缺心先是一沉,接著便道:“也罷,今日便與他們拼個魚死網(wǎng)破!”

但他突然發(fā)現(xiàn)其他的蒙面人已向櫥子旁邊跑去!寧勿缺不由暗叫不好,只要這些人也跟了下去,那么銀月夫人、丁凡韻豈不是仍逃不了毒手?

但他自己現(xiàn)在已是泥菩薩過河,難以自保了。

情況極為不妙!

便在此時,驀聞“劍匠”丁當(dāng)大吼一聲:“一劍功成萬骨灰!”

“劍匠”丁當(dāng)手中之劍立刻突然幻出萬千寒芒,幾乎彌漫分布于每一寸空間,劍氣向迥異的角度穿飛,無數(shù)寒星閃爍不定!

似乎,這一劍,已可將空間切成無數(shù)碎片!

似乎這一劍已可追及流逝的時光!

這一劍,是凝集了“劍匠”畢生所學(xué),融進了他的靈魂、思想。

這是以生命揮出的一劍!

這不可思議的絕世劍招,使眾人的血液在那極短的一瞬間凝固了,心跳也停止了。

然后,便見漫天血光飛起!還有斷肢,還有兵器,還有慘呼之聲……

一劍之下,倒下者竟有十一人!包括二個銀絲殺手,一個金絲殺手,甚至連“無牽無掛”邊左城也受了一點輕傷!

劍雨初歇!所有的人都為之呆立!

“劍匠”丁當(dāng)倏然而立!他的目光如同須得仰視的帝王一般!

在這一瞬間,邊左城突然發(fā)現(xiàn)“劍匠”實在不應(yīng)該稱作“劍匠”!而應(yīng)該稱作劍王!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懼意升上了他的心間!

不少人的臉色開始變了!

丁當(dāng)看著寧勿缺,道:“你……答應(yīng)過我的!”

然后,他突然噴出一大口鮮血!他的生命已融入那一劍之中,所以當(dāng)他的敵人倒下一大片時,他自己也已受了極重的創(chuàng)傷!

重傷加上劍毒,他根本不可能有生還的可能了!

邊左城將手一揮,方才還心有懼意的蒙面人再次向兩人圍殺上來!

丁當(dāng)看了寧勿缺一眼!

寧勿缺心頭一震,他已讀懂了丁當(dāng)?shù)难凵瘢∷蝗幻靼走^來,此時他如果真的想以什么方式來贖回他自認的過錯的話,那么他就應(yīng)該是保護好丁凡韻安然離開,而不是在此與對方僵持!

理智一清醒,“劍匠”丁當(dāng)已不可能生存下去,那么,寧勿缺就應(yīng)該活于世上,這么多人冤死,寧勿缺不能袖手旁觀!

何況,還有方雨姑娘的仇!寧勿缺對自己說:必須活下去!

寧勿缺長身而起,向櫥子那邊掠去!

“劍匠”丁當(dāng)?shù)哪樕下冻隽诵牢康囊荒ㄐθ?,他也跟著向那邊掠將過去!

但他的目的與寧勿缺不一樣,寧勿缺是要設(shè)法脫身,而他則是為了幫助寧勿缺脫身!

可惜,他傷得太重,已有些力不從心,他眼睜睜地看著寧勿缺在離大櫥子只有二尺之遙的地方,再次被“無牽無掛”邊左城攔下!

一個蒙面人乘機從櫥子里一躍而下!

每下去一個人,丁凡韻與銀月夫人便多一份危險!寧勿缺大急,眼見“無牽無掛”邊左城的“驚血神鐮”又向自己的前胸削來,他竟不閃避,而是劍尖一沉一揚,便是一招“無雙劍法”中的“鳩占鵲巢”!

這是反敗為勝,敗中求勝的一招!但使用這一招時,必須冒很大的風(fēng)險,如果有絲毫偏差,或出手太快太慢,都會給自己帶來致命的后果!

寧勿缺聽到了寒刃飲血的聲音!

但他自己卻并沒有感到痛!

也就是說,被傷的是對方!

寧勿缺已無暇去看戰(zhàn)果如何,他的身子便如同裝了彈簧一般,一劍得手,立即反翻而出!

在他的身子進入櫥子的那一剎間,他看到屋外開始有人沖進來了!

然后,他便如同秤砣一般落了下去,耳邊風(fēng)聲呼呼,他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便抽出劍來,向一側(cè)劃去,就見火花四濺,原來兩側(cè)都是石壁。寧勿缺借著寶劍,減緩了下墜之速,大概落下了近十丈深左右,他聽到了下邊有喘息之聲,寧勿缺怕如此下去,會傷了人,便喊了一聲:“丁姑娘,讓一讓!”

手一用力,劍便刺得更深,借這一緩之力,寧勿缺身形一旋,如一只壁虎般貼著石壁輕盈落下!

腳與地面相接觸了,寧勿缺才松了一口氣。

洞下邊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見,卻聽得不遠處傳來銀月夫人的聲音:“是寧少俠么?”

寧勿缺道:“正是在下,丁姑娘呢?”

這時傳了丁凡韻的聲音:“我爹呢?”說完,輕輕地呻吟了一聲。

寧勿缺遲疑了一下,道:“莊主他……隨后便會到的,你怎么了?”

丁凡韻道:“落下來的時候把腳扭了,不礙事的?!?/p>

寧勿缺道:“銀月夫人,你會接骨么?”

銀月夫人道:“這丫頭,腳扭了也不對我說一聲!來,移過來一點?!甭牽跉?,她與丁凡韻隔得并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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