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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秋天，

淚水淋漓。

當我看到你那憂傷的眼神，

心中再一次落寂。

你望著我，

紅著眼圈，

我仿佛聽到了你的聲音。

你輕輕地說，

不哭，

不哭……

可是，

我還是哭了。

在那個秋天里，

哭得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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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航，告訴我怎么見水煮魚，好不好嘛？”突然之間，我發(fā)覺我竟然是那么的黏人。從面館出來后，就一直拽著雨航的袖口不放，用盡手段想讓雨航說出他一直保守的秘密。

“大才子，告訴我嘛。”

“切，等我告訴你之后，肯定又叫我大瘋子或者死小子了?！庇旰讲恍嫉卣f。

我對齜牙咧嘴地哇哇大叫，然后說：“你說過會告訴我的，為什么每次都沒一點君子風度，老是騙我這個小女生。”

“你是小女生？神啊，來道雷電幫她清醒一下吧。”雨航舉起手，裝作虔誠祈禱的樣子。祈禱完后，又對我說，“如果小女生都像你這么厲害，天下的大男生就有苦難咯?！?/p>

去你的，死小子，竟敢不承認我是楚楚可憐的小女生！哼，我先忍耐著，等套出了水煮魚的住處再好好教訓你。我繼續(xù)嗲聲嗲氣地惡心自己，“雨航，大才子，告訴我嘛?！?/p>

雨航對我笑笑，說：“叫哥哥。”

“哥哥……”哇，好惡心啊！再加上我的動作，兩只手拽著他的袖口直搖，太要命啦！

雨航卻還不滿意，“叫大哥哥。”

“大哥哥。”

555555，死小子，太會折騰了吧。

“叫親愛的?！?/p>

“叫阿姨?！?/p>

“叫老公?！?/p>

我一把擰在了雨航的腰上，在街上就喊了出來，“死小子，你好惡心??！變態(tài)！”

雨航疼得跳了起來，嘴里嘰嘰嘎嘎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在街上蹦了好一會兒，他的臉色發(fā)白，瞪著我說：“臭丫頭，下手也太狠了吧。如果把我掐死了，你就別想見到水煮魚了?！?/p>

“你這死小子，老是耍我，死了活該！”我跺了跺腳，狠狠地在地上踩了幾下。

“嘿嘿，覺得你比較傻，所以才耍你?！庇旰接只謴?fù)了那一副無賴的樣子。

什么？他說我傻？我傻嗎？為什么我對著鏡子看不出來呢？

我繼續(xù)抓著他的袖口，不過語氣比之前惡毒了很多。我說：“死小子，如果你今天不告訴我怎么找到水煮魚，我……我……”

“你你你什么？你不會以身相許吧？雖然你傻了一點，但是為了不傷你的心，我答應(yīng)。成交。”雨航笑嘻嘻地說。

我又想掐他，卻被他躲開了。我說：“你去死，我才不會許給你呢?！?/p>

他的大腦袋湊了上來，“嘿嘿”地干笑兩聲，“那這樣吧，我以身相許給你。好，就這樣，成交?！?/p>

“我拉條小狗來，你和它成交吧。”我甩開雨航的袖口，忿忿地說。越來越討厭這死小子了，嘴上就像抹了油似的，總是喜歡占人家便宜。

我們兩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中間隔著兩個人的距離，誰也不說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是吵了架的情侶呢……咳，我在胡說。其實，我們只是敵人！嘿嘿，沒錯，針尖和麥芒一般的關(guān)系。

唉，雖然我很想再見到小果凍，可是我覺得，之前我不該那么著急問雨航的。我越是急，他越是趁我之危，偏偏隱瞞，以捉弄我為趣?，F(xiàn)在慘了，估計雨航是不會輕易告訴我的了。

小果凍啊，你究竟在哪里?。啃〗憬愫孟肽?，好想見到你，你知道嗎？

“哥哥，買朵花送漂亮姐姐吧?！?/p>

正走著，一個天真的聲音從一旁傳進了我的耳朵里。扭過頭去，看到一個穿著舊衣服的小女孩拉住了雨航的手，另一只手上捧著一大束鮮艷的玫瑰。小女孩的頭頂上扎著兩根毛茸茸的羊角辮，很可愛。

恍惚間，我覺得她很像9年前的我。臉上帶著干凈的憂傷，雙眼里仿佛始終盈著淚水。而我清楚地記得，媽媽總是喜歡把我的頭發(fā)扎起來，扎成兩只和小女孩一樣的辮子。

雨航的輕輕地用手掌拍了一下小女孩的頭頂，然后說：“哥哥還沒有女朋友，不買花?！?/p>

小女孩睜大眼睛看了看我，然后對雨航說：“哥哥，給漂亮的姐姐買朵花吧?！?/p>

雨航蹲下去，“小妹妹，那個姐姐不是哥哥的女朋友，不能送花。如果我送花給她，她會很兇的，像獅子一樣。你見過獅子嗎？很嚇人的，還吃人?！?/p>

他說什么？竟然說我是獅子！而且，還是在這么小的妹妹面前說！

“哥哥，買花送給姐姐吧?！毙∨傉f完，突然張開嘴就哭了起來。缺了牙齒的嘴里，哭聲一陣一陣向外冒。

“你……你別哭……別哭啊……”雨航慌了，趕忙掏出紙巾給小女孩擦眼淚。

哇哈哈，看看路人的反應(yīng)，還以為雨航當街欺負小女孩呢，紛紛向他投去了鄙夷和質(zhì)問的目光。嘿嘿……55555……這么好笑的畫面，我怎么笑不出來呢？看到小女孩哭泣的臉，看著那兩行清澈的淚水，我……我怎么也好想流淚？

我低下頭，偷偷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淚水。然后抬起頭，剛想對小女孩說我買一朵花，卻聽到雨航的聲音：“小妹妹，你的花我全買了，這是一百塊錢，放好了，早點回家。”

小女孩接過雨航遞上去的錢，然后把手里的花束遞給了雨航。她抽泣著，對雨航說：“哥哥，謝謝你，謝謝你……”

突然，我又差點流淚。

依然和雨航漫無目的地瞎走著，心里卻比之前舒適了很多。只是，在別人眼里我和雨航更像是吵過架的小情侶了——我悶著頭走，而雨航捧著一束鮮紅的玫瑰，和我一樣不說話。

走了好幾條街，也招來了無數(shù)的目光。我發(fā)覺，今天是我回頭率最高的時候，嘿嘿，哇哈哈哈哈……

“喂——”

“喂——”

我和雨航幾乎同時扭頭，發(fā)出一個中氣不足的聲音。

雨航愣了一下，然后尷尬地笑。而我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說：“你……呃，你蠻善良的嘛?！?/p>

雨航搖了搖花束，說：“你是說這個？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

雨航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有一種錯覺，覺得他現(xiàn)在特像人——沒錯，以前對我兇巴巴或者陰森森的時候特不像人。

我說：“雨航，堅持住。”

“堅持什么？”

“堅持住你現(xiàn)在的樣子。我覺得，就這時候你像才子，而其它時候，真不知道像什么東西?！蔽胰讨?，說。

雨航恨不得將手里的花扔過來砸我。不過，還好他舍不得。

“我剛才不是善良，只是在像別人宣揚自己，懂嗎？”雨航嘴一歪，又恢復(fù)了那副邪惡的樣子。

“唉，真可惜這不是在古代啊。如果是古代，說不定你剛才那一舉動，感動得小女孩流著眼淚鼻涕就要以身相許?！?/p>

“那是當然?！庇旰健昂俸佟钡匦α似饋?。這大好的艷陽天，被他這一笑，忽然像迎來了西伯利亞寒潮，凍得我直哆嗦。

雨航說：“天秦，如果你不那么陰險，說不定我還會告訴你怎么能夠找到水煮魚。而且，說不定你一感動，也流著眼淚鼻涕要以身相許呢?！?/p>

什么？說我陰險！這真叫惡人先告狀啊。還有，說我會以身相許，我的眼光才不會那么差勁呢，許誰都不會許給這個死小子。

“哼，我不會再問你了?！蔽艺f。我說的可不是氣話，也不是放棄尋找水煮魚了。只是，剛才沉默了那么久，我已經(jīng)有了妙計，嘿嘿。

“真的？”

“當然是真的咯。我陸天秦說話算數(shù)，不像某些小人，說一套做一套，遲早被警察叔叔抓去坐牢！”我側(cè)著頭盯著他，狠狠地說。

他裝作很威武的樣子，“竟然有那樣的人！天秦，你告訴我他是誰，竟敢欺負我們家秦秦，看我怎么欺負……不對，看我怎么教訓他?！?/p>

切，我真想插一把旗子在雨航頭頂上，旗子上寫著：卑鄙小人！

“天秦，你等等我?！庇旰窖壑樽右晦D(zhuǎn)，像發(fā)現(xiàn)了寶物似的，從我身邊竄了過去。

我的視線隨著他轉(zhuǎn)了過去，看到他幾步就蹦進了一家花店里。我明白了，這傻小子一定是覺得花了一百塊錢買花太浪費，所以打算低價在把花賣到花店里去。嘿嘿，說不定花賣不掉，還會被店員轟出來呢。

我正等著看好戲，雨航卻捧著兩束花從花店里大大方方走了出來。左手里依然是那束玫瑰，而右手里多了一束白色的花。

奇怪，難道他推銷失敗，為了面子所以買下一束花嗎？

他幾步走到我的面前，臉上笑得像開滿了花。他把兩束花舉到我的面前，說：“玫瑰是送女朋友的，而康乃馨是送媽媽的。所以，兩種花中和在一起，就是送姐姐的咯?！闭f著，他將兩束花混在了一起，遞給我。

我嚇得后退了一步，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誰……誰……誰是你姐姐??？”

“你不是水煮魚的小姐姐嗎？我和水煮魚是哥們，所以他的姐姐也是我的姐姐咯。來，姐姐，這束花送給你，祝你永遠年輕，長命百歲?！?/p>

他后面那兩句祝福語我聽著特別扭。永遠年輕，長命百歲？還才子呢，都用些什么詞語?。柯犞孟裎叶嗬狭怂频?。

認真檢查了一下花束上，沒發(fā)現(xiàn)任何機關(guān)和可疑點，我才接過來。當看到路人那羨慕的目光時，我臉忽然紅了，心里說：看什么看??？如果誰羨慕，就讓雨航叫你姐姐吧。有這樣一個弟弟，保管你少活幾十年。

※

國慶假期很快就過去了，剛回到學校的第一天中午，我就開始展開了自己的計劃。

吃過飯后，我一手拿著膠水，一手拿著幾張打印過文字的A4紙，屁癜屁癲地蹦到了學校宣傳欄下。也不管這里是否允許隨意張貼尋人啟示，我刷刷幾下就將手里的A4紙全貼了上去。

貼完之后，我站在宣傳欄前，再看了一遍紙上的內(nèi)容。

“各位同學請注意，現(xiàn)在發(fā)布一條尋人啟示。如果哪位同學知道誰是水煮魚，請即刻告訴我，定當酬謝。另外，附上一條對水煮魚說的話：小果凍，你還記得我嗎？”

呃，第一次寫尋人啟示，雖然感覺寫得不是很好，但總算把事情說清楚了。水煮魚，快出來，好嗎？讓我盡快找到你，好嗎？

不好，有人來了，我溜！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的課程結(jié)束，嚴陳超跑到我的身邊，唧唧喳喳地就開始問我國慶假期過得好不好，開不開心，什么什么的。我好不容易擺脫他的困繞，一口氣沖到了貼著尋人啟示的宣傳欄。

一看宣傳欄里，我傻眼了。在我貼的啟示旁，又多出了好多張“啟示”，沒一張是打印稿，全是用各種不同顏色的墨水歪歪扭扭寫出的“啟示”，有的甚至還在文字旁配上插圖。不過那插圖畫得真夠糟糕，讓人越看越迷茫。

“各位同學請注意，現(xiàn)在發(fā)布一條尋物啟示。如果哪位同學撿到我的一只球鞋，請即刻告訴我，定當酬謝。另外，附上一條對球鞋說的話：小球鞋，回來吧，不然另一只球鞋就守寡了。”

“各位同學請注意，現(xiàn)在發(fā)布一條尋狗啟示。如果哪位同學撿到我的小狗，請即刻告訴我，定當酬謝。另外，附上一條對可愛的小狗說的話：小狗狗，回來吧，不然前些天買的狗糧就要過期了。”

“各位同學請注意，現(xiàn)在發(fā)布一條尋書啟示。如果哪位同學撿到我的小說其中幾頁，請即刻告訴我，定當酬謝。另外，附上一條對那幾頁書說的話：頁頁啊，回來吧，不然我就看不到精彩部分了?！?/p>

一條一條看著那些啟示，我氣得差點當差暈倒。而幾個女生為在宣傳欄前大聲讀著，笑得一塌糊涂。

再仔細一看我的啟示上，也被別人描上了一句話：“我知道水煮魚是誰，所以想要準備聯(lián)系你。”

看到這里，我小小激動了一把。

“可是，扶了扶眼鏡一看，你卻沒有留下聯(lián)系方式。所以，我只好帶著對酬勞的期望，含恨飄走?！?/p>

啊——不是吧，我當時激動得，竟然忘記了在啟示上打上自己的班級和姓名！55555，機會啊，大好機會就這樣流失了啊！

不對，如果我真打上聯(lián)系方式和姓名，那不就把自己公布出去了嗎？不行，太丟人了。

“哈哈，真有意思。”雨航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我的身邊，盯著宣傳欄上的眾多“啟示”，笑得臉上的皮都皺了起來，跟沙皮狗似的。

“有什么好笑的？”我氣呼呼地說。

雨航指著一張“啟示”，說：“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們學校的同學是如此的幽默，如此的具有創(chuàng)造性思維。小生佩服?！?/p>

我嘟著嘴，懶得理睬他。

“喲，都有人聯(lián)系你了啊。”雨航指著我的啟示下面那段話，陰陽怪氣地說。

555555……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現(xiàn)在人家正在思考怎么才能聯(lián)系上“線人”呢。真是好事多磨，為了見到水煮魚，我的腦細胞都累垮不知道多少了。

“想辦法聯(lián)系啊。”雨航假心假意地在一旁瞎指揮。

哼，誰不知道??？但是，用什么方法聯(lián)系上呢？守護神啊，保佑我，給我一點亮光吧！

雨航“嘿嘿”地笑，說：“天秦，我跟你說實話吧，其實寫那段話的人已經(jīng)來聯(lián)系你了?！?/p>

我左右看看，沒什么人啊。

他陰森森地說：“那個人，就是我?！?/p>

什么？是這死小子！

“想知道怎么找到水煮魚嗎？”雨航笑著問。

哼，笑里藏刀！我才不會問你呢，鬼知道你會玩什么把戲。我說：“問誰都不問你。反正啟示貼在這里，水煮魚遲早會看到的?！?/p>

“你連聯(lián)系方式都不留下，他看到了卻不能聯(lián)系你啊?！庇旰秸f，“再說了，水煮魚在學校從來沒有公布他的筆名，你這樣貼告示，誰又能知道你找的是誰呢？還有，說不定水煮魚會以為貼告示的是他的一個粉絲，根本懶得理會呢？還有還有，如果我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在水煮魚身邊說上幾句不好聽的話，那么……嘿嘿?！?/p>

“你……好卑鄙啊！”我指著雨航的鼻子，說。

“兵不厭詐?！庇旰揭话涯笾业氖?，我趕忙把手抽開。

正想和雨航大吵一場，嚴陳超那個煩人蟲卻一蹦一蹦地跑了過來。他氣喘吁吁地對我說：“天……天秦，班主任老師……找……找你……”

他的臉色有些陰暗，跟發(fā)霉了似的。我沖他吼了一聲：“別煩我，正忙著呢?！?/p>

“真……真的……”

雨航的頭微微側(cè)了一下，看著嚴陳超的臉。

“班主任老師找我干嘛？就算班里有什么事，也是找我們的班長大人鄒琪珉啊。”我說。從嚴陳超的表情看，不像是耍我。如果他敢耍我，我非……非一腳把他踢到冥王星上去。

“我也不知道，快去吧。對了，老師說，叫雨航也去?！?/p>

雨航愣了一下，嬉笑的表情忽然就沒了。他看著我，沒有說話?？墒俏抑溃雽ξ艺f，難道是30號歌手比賽的我們翻墻出學校的事情被告發(fā)了？

“你知道什么事嗎？”我嘴唇僵硬地問嚴陳超。

“我也不知道，你們快去吧?！?/p>

雨航像是猜到了什么，狠狠地瞪了嚴陳超一眼，然后一句話也不說，從我身邊向教學樓跑去。

“他瞪我干嘛？”嚴陳超呆呆地問我。

“瞪你又不少塊肉?！蔽艺f了一聲，然后追著雨航的背影跑去。

※

辦公室里，死沉沉的如鬼屋一樣。教導(dǎo)主任和我們的班主任站在一起。兩個人都戴著眼鏡，都黑著一張臉，越看越像一對幸福美滿的老夫妻。

而我和雨航站在一起，都低著頭，越看越像……咳，別亂想，我們什么也不像。

“太不像話了！”教導(dǎo)主任一巴掌拍在辦公桌上，也不知道她的手疼不疼。

“沒錯，太不像話了?！卑嘀魅尉o跟著附和。

教導(dǎo)主任踩著小碎步走了過來——完了，她又要開始噴唾沫星子了！還好，她走到離我們兩步之外就停了下來。這個距離，在她口水的射程之外。

她擺著手，說：“我已經(jīng)說過你們兩次，不允許早戀，男生女生不可以走得那么近?？墒?，你們不但不聽，還變本加厲！趁著學校舉辦活動，翻墻出學校，在外面鬼混……”

“主任，”雨航抬起頭，打斷了教導(dǎo)主任的話，“我想知道，您所說的鬼混是什么？”

教導(dǎo)主任氣得一跺腳，聲音更刺耳了些：“誰知道你們兩個出去都做了什么！你們的這種行為，已經(jīng)嚴重違反校規(guī)。”

“主任，您什么都沒看到，為什么就斷定我們出去是鬼混？”雨航大聲頂撞回去。

完了，這傻小子瘋了，他不會把戰(zhàn)火點燃吧？守護神啊，救救我啊，你是有眼睛的，只有你知道我和雨航到學校外面不是所謂的“鬼混”??！

教導(dǎo)主任被雨航一句話急得差點跳起來。

班主任咳了一聲，說：“雖然我們沒有證據(jù)證明你們早戀，但是，有同學親眼看到你們翻墻離開學校?！?/p>

“對，沒錯，你們翻墻出學校，違反了校規(guī)?！苯虒?dǎo)主任的氣勢又高漲了起來。

完蛋了，證據(jù)確鑿。雨航，死小子，你這次害死我了。我偷偷瞥了雨航一眼，他的臉很紅，唇角輕輕顫動。

辦公室的玻璃窗外，已經(jīng)圍滿了看熱鬧的同學。而且，在那些人頭里，有好多都是我們班的。這次丟人丟到馬來西亞去了，我的形象啊……555555，教導(dǎo)主任，我是冤枉的啊。

班主任來回幾個深呼吸，然后嚴肅地說：“你們兩個，一人寫一份檢討給我。如果態(tài)度端正，愿意改過，我們就不會再追究下去?！?/p>

啊？我沒聽錯吧？只用寫一份檢討？守護神，感謝你。來，親一個，嘻嘻。

“那怎么行？我可是三番五次地警告他們，他們卻依然犯錯?！薄挠形宕?，明明只有兩次嘛。再說，每一次我都是被冤枉的啊——“我覺得，至少要請家長?！?/p>

請家長！而且還是至少！555555，守護神，你給我站開一點，拳腳不長眼。

“主任……”

“我知道，他們兩個是你的學生，而且平時都是好學生?！薄虒?dǎo)主任總算說了一句還算正確的話——“所以你袒護他們，盡量減輕對他們的處罰。但是，這里是學校，他們是學生，對他們處罰，完全是為他們好！”教導(dǎo)主任振振有辭。

唉，你們幾個先吵吧，我聽著。心里默默禱告：守護神啊，你都曠工多少天了？害得我這段時間以來連連倒霉！麻煩你，求求你，現(xiàn)在保佑保佑我好嗎？讓我不要繼續(xù)倒霉下去，好嗎？

“主任……”班主任還想為我們辯護。

教導(dǎo)主任擺擺手，說：“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了，我馬上給這兩位同學的家長打電話。”

我一聽，差點抽過去。

※

當爸爸站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恨不得在地板上挖個坑把腦袋埋進去。

他看了雨航一眼，然后問我：“你們是在談戀愛嗎？”

“沒有。”我有點想哭。

“真的沒有。”

“我說沒有就沒有??！”努力地忍，最終還是哭了起來。這一哭就無法收拾了，急得爸爸和班主任又是遞水又是遞紙巾。而教導(dǎo)主任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然后見到了雨航的媽媽，看上去很年輕，也很美麗。她見我哭得這么凄慘，兩眼也不禁紅了。她拉著我的雙手，不時放開我的手抹眼睛，然后又趕忙抓住我的手——那動作，跟慰問災(zāi)區(qū)民眾似的。

雨航突然一把拉住他媽媽的肩膀，語氣凝重地說：“媽，你第一次見天秦，別跟她那么親熱。不然，別人還以為你默許我們戀愛呢?！?/p>

教導(dǎo)主任聽到雨航的話，臉上的皮繃得更緊了。

聽到雨航喊“媽”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9年前媽媽離開時的畫面。那時，我望著疾馳的火車，在濃霧里一遍一遍喊著“媽媽”，喊得撕心裂肺。

眼淚流得更猛了，像絕堤的洪水似的。

雨航的媽媽在雨航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心疼地說：“看看，都是你這孩子不好，人家哭得多傷心啊。對了，她叫什么名字來著？”

雨航瞥開頭，不回答。而爸爸對雨航的媽媽笑笑，說：“你好，她是我的女兒，陸天秦?！?/p>

雨航的媽媽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微微吃了一驚。她呆呆地看著爸爸，好一會兒，才說：“是……是你……”

“是你……”

兩個人幾乎是一樣的表情，似乎都認得對方，卻又一時想不起名字。我一邊擦眼淚一邊想：這不是批斗大會嗎？怎么變成認親會了？

“這就是秦秦啊，長這么大了?！庇旰降膵寢屩钢?，微笑著說。

爸爸一邊對雨航的媽媽點頭，一邊對我說：“秦秦，這是趙阿姨。”

“趙阿姨?！蔽页槠p輕喊了一聲。偷偷瞄沒教導(dǎo)主任一眼，她坐在一邊，呆呆地望著爸爸和趙阿姨，急得嘴唇直抖。

爸爸又指著雨航，說：“這是你兒子嗎？好快啊，都這么高了。上次他到我們家來，我還沒認出來呢。”

“這么多年過去了，孩子們都長大了。”趙阿姨又是搖頭又是點頭，漸漸地忘了她來這里是干什么的了，開始和爸爸敘舊。

雨航靠在墻上，不停打哈欠。無意中，我們的眼神碰在了一起。他嚴肅地望著我，眼神里含著說不清的神色。

終于，教導(dǎo)主任忍受不住了，站起來大聲說：“兩位家長，你們來這里不是聊天的，而是配合學校管教你們自己的孩子?！?/p>

爸爸和趙阿姨立即停止了閑聊，茫然地望著主任。

主任再一起強調(diào)：“9月30號，雨航和天秦兩位同學翻越學校圍墻，離開學校。據(jù)說，直到下午快放學了才回到學校?！?/p>

爸爸看了看我，然后轉(zhuǎn)過頭去，對著主任眨巴眨巴眼，說：“主任，那什么圍墻?。课壹仪厍剡@么單薄都能爬上去？該加高了吧?！?/p>

班主任正在喝水，突然“撲哧”一聲把嘴里的水全噴了出去?！皩Σ黄?，對不起……”他一邊說，一邊掏出紙巾補救被水噴濕的書辦公桌。

教導(dǎo)主任兩只眼睜得一大一小，那表情特嚇人。她說：“那道圍墻兩米多高！”

趙阿姨問雨航：“你帶著秦秦翻出學校干嘛？有什么事嗎？”

雨航老實地回答：“天秦沒有進入學校的決賽，很難過。在開場之前，她都快哭了。我看著很難過，所以就帶她去了郊外的楓樹林。在那里，是屬于她的舞臺，歌手只有一個，聽眾也只有一個?！?/p>

嘖嘖，這死小子說得多好啊，跟念詩似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壁w阿姨贊許地點點頭，然后對教導(dǎo)主任說，“主任，孩子們只是一時個性罷了，又不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p>

“他們早戀，難道這不是不好的事嗎？”教導(dǎo)主任冷冷地說。

我真想一腳把她踹到火星上去納涼。我和雨航麥芒對針尖，吵得風風雨雨，我們尊敬的教導(dǎo)主任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說我們早戀。守護神啊，快點來開啟她的慧眼吧。

“早戀，有嗎？”趙阿姨又問雨航。

雨航輕輕地笑了一下，“如果主任眼中的早戀就是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在一起說說話，或是吵吵架，那么我承認，我和許多女生都在早戀。而且，學校里沒有幾個同學沒有早戀。”

趙阿姨呆了，爸爸也呆了。當然，我也跟著呆了。

“我和天秦只是常常在一起聊天，不過話不投機，常常發(fā)生爭執(zhí)。就因為這個原因，主任就一口咬定我們早戀。我不愿意說是我們尊敬的主任在冤枉我們，所以我承認，我確實早戀了，還請主任處罰?！?/p>

趙阿姨首先反應(yīng)過來，大聲對雨航說：“雨航，你怎么可以這樣和主任說話呢？”

雨航卻執(zhí)拗地說：“那么主任就可以隨意冤枉我們嗎？難道我們作為學生就沒有任何人權(quán)，而可以隨意被人指責嗎？”

死小子，真的瘋了。少說幾句又不會少塊肉，對主任這么說話，你是不是不想繼續(xù)在這個學校待下去了??？

班主任半張著嘴，差點為剛才雨航的那一段辯護大聲叫好。

爸爸看著雨航不停搖頭，小聲對趙阿姨說：“你這兒子，好好培養(yǎng)，以后在商場上肯定會有不小的作為?！?/p>

我倒！

教導(dǎo)主任徹底沒語言了，懵了好久，終于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如果是我冤枉了你們，那么我愿意道歉。如果你們真的在戀愛……那么，你們知道后果?！?/p>

后果？什么后果？主任，說一下嘛，我還不知道呢。

趙阿姨說：“主任，這您放心。我這孩子雖然桀驁了一點，但是不會做出違反校規(guī)的事的?！?/p>

爸爸也趕忙辯護：“是啊是啊，我家秦秦很規(guī)矩的，放假都很少出門?！?/p>

班主任見事情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發(fā)表總結(jié)呈辭：“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那就這樣吧。其實，雨航和天秦在班里都很不錯的，成績好，而且很聽話……”

“不過，不能就這樣算了?！苯虒?dǎo)主任那不和諧的聲音又鉆了出來，“翻越圍墻的事情既然你們家長不追究，那我們學校也沒什么好說的。但是，對于早戀，我們不能放縱。”

嘖嘖，主任說話真迂回，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早戀的話題上。

班主任皺了皺眉頭，說了一半的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教導(dǎo)主任接著說：“雖然現(xiàn)在我們還不能確定雨航和天秦是否真的在戀愛，但是我覺得必要的措施還是應(yīng)該有的。”

“您說?！壁w阿姨似乎并不反對。

“我想，從明天開始，雨航就搬去一班，而天秦繼續(xù)留在六搬班。這樣，盡量減少了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也順便多了一些機會杜絕早戀?！敝魅握f話時的表情讓我想起了慈禧太后。

“我不去。”雨航大聲說。

趙阿姨拍拍雨航，然后對主任說：“主任，我覺得這不太好吧。現(xiàn)在都高二了，學習這么緊張，突然給孩子換班，會不會影響到學習??？”

“會，肯定會咯?！卑嘀魅螡M臉焦慮。

教導(dǎo)主任卻固執(zhí)地說：“我這樣決定也是為孩子們好。如果在一起卻不把心思用在學習上，那就更影響學習?！?/p>

班主任和兩位家長沒轍了，不再插話。

“我不去。”雨航和教導(dǎo)主任一樣固執(zhí)。兩個人都跟那牛似的倔脾氣，拉到一起肯定會有場很激烈的斗牛比賽。

“我不管誰去，反正雨航和天秦必須有一個人去一班。”教導(dǎo)主任繼續(xù)賣弄著那慈禧太后般的威嚴。

雨航大聲說：“主任，我不會去，天秦也不會去?！?/p>

“主任，我去?！蔽业暮韲蹈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仿佛費了很大的力氣。聲音沙啞，而且很輕，輕得我自己都差點聽不清。

辦公室里的空氣瞬間變得很重，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幾對目光注視著我，有高傲的，有失望的，有憂傷的……

好一會兒，雨航才說：“天秦，你不能答應(yīng)?！?/p>

第一次聽到他那么哀傷地對我說話，心里忽然有些難過。但是，我知道自己不得不答應(yīng)。我不愿意繼續(xù)和主任吵下去，也不愿意繼續(xù)背著“早戀”這個教導(dǎo)主任給予的罪名。只有一個方法可以結(jié)束爭吵，那就是妥協(xié)。

我深深地吸氣，然后又說了一次：“我……我愿意去一班。”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眼淚順著臉頰落了下去。

已經(jīng)很久沒這樣難過了。我不知道說出那句話后為什么會那么難過，或許，是因為自己就要離開那個待了一年多的班級了吧。真的，很難過，很想大聲哭。

天秦，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好嗎？我在心里對自己說。數(shù)到三，就不哭，一，二，三。

雨航的眼圈紅紅的，望著我，嘴角動了動，然后說：“天秦，你真的答應(yīng)了？”

我捂著嘴，眼淚從指縫流進了手心里。我拼命地點頭，答應(yīng)殘忍地回答。答應(yīng)了，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

“好吧，那就這樣吧?！庇旰降穆曇敉蝗蛔兊煤芾?，冷得有些嚇人。

※

事情終于解決了，爸爸和趙阿姨離開了學校，雨航回了教室。我在一班班主任賀老師那里辦完簡單的交接，然后拖著兩條像面條一樣軟的腿向六班的教室走。

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聽見教室里吵吵嚷嚷的，仿佛在開歡送會。唉，我在這個班人緣本來就不是很好，歡送就歡送吧。

可是走進教室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嚴陳超和雨航兩個死小子正“親密”地扭在一起呢。

“你為什么要胡亂告狀？”紛亂的人群里，雨航的聲音鉆了出來。

“憑什么說是我告的？”嚴陳超的聲音。

“難道不是你嗎？比賽那天你和我們坐在一起，就你知道我們離開了！”

“我確實知道你們一直不在，下午才回學校?？墒俏覈狸惓裉爨嵵氐馗嬖V你，我說不是我告的，就不是我！”

雨航重重地甩開嚴陳超的衣領(lǐng)，側(cè)過頭來，看到了我。

接著，嚴陳超也看到了我。他張開嘴，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教室里，忽然就安靜下來。所有的同學都看著我，他們應(yīng)該都知道我的選擇了吧。明天，我就要離開這間教室了——大家都知道了。

鄒琪珉挑釁似地望著我，扭捏地說：“天秦啊，明天你就要離開我們班了，作為班長，我代表班上所有同學祝福你啊。希望你在新的班級里面過得開心，不要再像從前那樣了，本分一點?！彼贿呎f，還一邊擺弄著手指上那枚熟悉的戒指。

“閉嘴！”

“閉嘴！”

兩個聲音一起響起。嚴陳超和雨航微微對視了一下，然后又望著我。

我慢慢走回自己的作為，輕輕說：“你們都不要吵了，好嗎？我累了，真的累了?！?/p>

“天秦……”雨航輕輕喊出我的名字。

“讓我安靜一下，好嗎？”剛說完，眼淚又掉了下來。奇怪，太奇怪了，今年是不是因為空氣里的水分太足了啊，為什么我老是雨水不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