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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破繭化蝶
作者:龍人   |  字數(shù):12625  |  更新時間:2004-11-07 12:17:43  |  分類:

武俠小說

古錯心中一動:“黑色手套?怎么又是黑色手套?怎么如此巧合?”

哭神農催道:“快乘陽光未偏走之時,你用天鉞神功中的第七招‘破繭化蝶’,去擊那巨石,定可成功?!?/p>

聽說能沖出此石洞,古錯精神大振,手持天鉞,轉身而上,一式“破繭化蝶”凝著全身功力,凌厲之極,天鉞如冷電驚虹直劈巨石,只聽得一聲震天巨響,巨石已被劈飛一角,陽光直射進來!古錯見旁邊有一石頭突兀而出,雙足一點,借勢再度掠身而起,身如驚鴻,已飛身上了洞口!

但見四周亂山如云,一層擠一層,遠遠的一彎粗石壘就的蜿蜒小徑,花木稀疏間,竟有蝴蝶在飛,想必已是春天了,在那山谷深處有幽揚牧笛飄然而來,吹得古錯心癢難捺,不由自主地放聲大呼:“啊……啊……啊……”群山回蕩這呼聲:“啊……啊……啊……”。猛地,古錯記起下面哭神農還在等著,不由心中大疚,自責不已,忙跑到洞口,大聲喊道:“神農前輩,我已經出來了,你稍等片刻,我設法將你吊上來?!笨砂胩?,卻不見回音,古錯又喊了一遍,仍是只聽得洞內“嗡……嗡……”回聲,古錯心中“格登”一下,暗叫“不好”。飛身而下,只見哭神農倚壁而坐,滿臉安詳,雙目緊閉,竟似睡著了。古錯心中一寬,踏步上前,一拍哭神農,道:“前輩,你終于可以出去了?!笨奚褶r卻應掌而倒,一縷縷血絲從嘴角中滲出。

古錯心中一陣酸楚,沒想到哭神農竟會自咬舌根而亡!也許他不愿再連累古錯,也許數(shù)十年的心愿終于有了寄托,使他可以無牽無掛而去了。古錯心中格外沉重,他知道哭神農定是對自己極為信任,知他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么從今日起,古錯是沒有理由不為那件武林公案而奔走了。

古錯將哭神農的尸體背上石洞之頂后,在山腳的一片竹林旁替他用天鉞掘一深坑,然后用蛟皮將他裹住,輕輕放下,默默注視了半晌,心想:“一代武林奇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去了,人死萬事休,一切恩怨榮辱都成了過往云煙,誰又說得清奔波勞累了一輩子,究竟是為了什么?”這段日子的經歷,讓古錯歷盡生死之劫,無怪乎能比同輩中人多份蒼桑與成熟,他找來一塊石頭,揮動天鉞,但見碎石紛飛,少頃,一塊平展如鏡的石碑現(xiàn)于鉞下,古錯心想:“寫上什么好呢?哭神農定是前輩綽號,何況一個‘哭’字,已跟了他一輩子,還要再跟著他么?他這么癡戀這柄天鉞,就寫‘笑天鉞’吧?!背鲋溉珉姡堬w鳳舞,在石碑上刻下“笑天鉞”三字,想要寫立碑人,卻不知如何自稱,自己與哭神農非親非故,又未曾正式拜師,不好自稱“劣徒”,沉思之余,寫下“小兄弟立”,然后樹起石碑,培土成丘,又用天鉞挖來一棵翠竹,栽在墳上,叩了幾個響頭,含淚拜別。

行至山底,遠遠的望見云飛山莊在西南方,古錯心中猶豫:“是先回云飛山莊,還是去找天絕他們?”轉念一想,自己這般回去,家人豈不被嚇著?于是決定趁天黑回家一趟,然后去找天絕,辦完事情再回家也不遲。

主意拿定,才覺得腹中空空,似乎西北方有一酒家,店面上方已是炊煙裊裊,忙向那酒店走去。

古錯走進那店中,小二見他模樣怪異,一身衣衫已辨不清本色,又臟又破,但相貌卻是劍眉星目,瑤鼻通梁,英氣逼人,再看手中,一件破衣衫里不知裹著什么,鼓鼓的倒像是財物,心想也不知什么來頭,忙一迭聲道:“客官一路辛苦了,先坐著歇會,您要什么吃的,吩咐一句,小的立刻給您去張羅?!?/p>

古錯點點頭,道:“來幾個小菜吧,鴨掌、龍蝦,再蒸只甲魚,對了,另加一壺女兒紅?!惫佩e先前從未喝過酒,但看著周圍的人,都有一壺在桌,想到從此我便要闖蕩江湖了。首先就得從這“吃”做起,要像武林中人那樣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免得讓人小瞧了我。

店小二卻嚇了一跳,忙道:“客官要的幾樣菜,小店是一樣都沒有,小店只有青椒肉絲,宮爆雞丁之類家常小菜??凸僖菄L臉的話,先讓小的給您上個菜,您吃了合適,就接著上菜;您要覺得不行,便抬腿就走。您看如何?”

古錯心道這小二怎的如此啰嗦?搖一搖手道:“不要這般那般胡扯不清,趕快給我上幾個菜來,那酒我也不要了?!?/p>

店小二趕緊一溜煙跑開。

沒多大一會兒,幾樣小菜就上來了:宮爆雞丁、紅燒獅子頭、紅燒豬肉,外加一碟花生米,倒也燒得清清爽爽。古錯提筷就吃。這幾十天來天天在那巖洞里嚼那無目魚,嘴巴里淡出鳥來了,一碗飯一會兒便風卷殘云般無影無蹤,小二趕緊給添上一碗,古錯又是左一筷子右一拔拉,三下二下消滅一碗,到了第三碗,古錯覺得有點不對勁了,似乎周圍變得很安靜,只有一個“吧嘰吧嘰”的聲音,想了想,才知是自己的咀嚼聲。抬頭向四周一看,滿店的人都是瞠目結舌地望著他,古錯這才明白自己的吃相有點驚世駭俗了。忙對著眾人歉意一笑,把落在桌上的花生米撿了起來扔進口中,咬了幾下,和著口水咽下,咽得急了,眼中竟有了淚水。

好不容易,這頓飯才算吃完,古錯擦了擦嘴,然后用牙簽慢慢地剔著牙縫里的肉絲,思索著下一步該怎么辦?

那店小二看了半天,忍耐不住,恭身問道:“客官,您……是不是先把這帳結了?!?/p>

“結賬?”古錯吃了一驚。他自小便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似乎那飯菜都是在那兒等他來吃,哪會想到吃了飯還得結賬這事?何況當時也實在餓得發(fā)慌,竟忽略了自己是身無分文,不由躊躇起來。

店小二見古錯半天不說話,心中明白幾分,道:“小店雖小,但客官拿出什么大紋銀來,小店也會慢慢替你找開的,若是匯鴻萬富錢莊的銀票,那也無妨。”話雖客氣,語氣卻尖酸刻薄,古錯大怒,道:“你……”本想說“你太放肆”,卻一想到吃飯給錢本是天經地義,只好硬生生地把下半句話收回。那小二見狀,更是冷嘲熱諷:“我說怎么一進門就一股邪味,原來是個想仗著臉蛋騙人的家伙?!?/p>

掌柜也跑了出來,口中客氣得很:“客官要是一時手頭不便,那么留下個信物或者欠條給我,我心里也有點著落,要不然小本經營哪經得起幾回折騰。”古錯大窘,這掌柜的話說得如此婉轉,自己倒也不好發(fā)作,可這天鉞是萬萬不能留下的,本來倒可以讓店里去云飛山莊要錢,可自己已決定暫不驚動家中人……左思右想,毫無辦法,不由大汗淋漓,真是一文錢憋死英雄漢,掌柜的臉色越發(fā)難看,周圍的人也開始議論紛紛,古錯聽來似乎都在說自己,不由把心一橫,準備索性耍無賴:“反正古錯已經死了,誰又認識我?”

突然,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不就幾個飯菜錢嗎?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拿去?!币患y銀子飛射掌柜腳下,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角落里站起一個白衫少年,文文弱弱的卻有一種威儀,掌柜見有了銀子,一張臉就那么一下變了過來,變得笑嘻嘻的。

古錯心中感謝,一揖手:“多謝!”也不多言語,轉身就走,那少年倒給愣住了,怔怔地望著古錯的背影,沉默良久。

△△△ △△△ △△△

深夜,無星,無月,無風。

云飛山莊外人影一閃,轉眼便至莊院護墻下,那人竟似對云飛山莊極為熟悉,尋定莊子西角,飄身越過護墻,落地處恰好是云飛山莊的花房附近,除了種花的陳七,是不會有人來這兒的,那人熟門熟路的沿著墻跟、樹影騰走挪移,竟來到古令木五夫人段煙飛的房外。

此人正是古令木之子——古錯!

古錯探出頭來,輕輕地撕破窗紙,俯身一看,只見一個熟悉的背影背著古錯坐著,似在抽泣,肩頭一聳一聳,手中捧著的正是古錯幼時所戴的虎頭帽!古錯心中大慟,幾乎悲呼出聲,直到牙根咬出血來方才忍住。想到:“娘突然失去心愛的兒子,盡管神智不清,也是血肉相連的兒子,不知該有多傷心!奶奶有大哥、二哥、三姐,怎會想起我娘和我?”想到悲切處,不由淚眼朦朧,半天,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娘的房間,一步一回頭,暗道:“請恕孩兒不孝,他日等諸事安定,我自會來向您請罪?!?/p>

白天酒店的尷尬讓古錯長了個心眼,他到東邊的一幢二層木閣樓前縱身一躍,伸手抓住一根橫梁,運掌如刀,那窗欞給掌風削得木屑紛飛,掏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隆,古錯伸手探入,拔開窗梢,閃身而入,在屋子里找到一只大木箱,將天鉞鉞刃插入箱縫中用力一別,箱子應聲而開,古錯在里面胡亂找了幾件衣服,又找來一塊包裹,從錢柜中取出二百兩銀子包上,打成包,背在肩上,想了想,又找了一支毛筆在墻上寫下:“飛天鼠留記?!睂懲旰髲脑吠嘶亍T骑w山莊家財萬貫,失竊了區(qū)區(qū)二百兩銀子,哪會追查?

閣樓后面,便是古令木的書房,借著燈光,古錯看到里面有兩個人在下棋,一個背著手立著,另一個在低頭苦思,古錯貓著身子,悄無聲息地靠近書房,透過門縫朝里一望,看清立著的那位就是父親古令木,低頭沉思的卻看不清臉,右手托著下巴,左手卻隱在桌底,屋子里很靜,古錯心知父親武藝高超,自己呆久了定被發(fā)覺,正準備離去,那位坐著的人卻抬起頭來,只見那人臉色極為蒼白,臉如刀削般的瘦,他大約想好一步棋,慢慢提起左手,古錯幾乎失聲叫出聲來,這人左手戴著一只黑手套!

黑手套!古錯又想起哭神農的話和自己那種似夢非夢的感覺!他略一思忖,撕下一片衣襟蒙在臉上,然后:“哈哈哈”地大笑幾聲,身子立刻倒飛出去,一落地,立刻又彈起,再次飛射而出,轉眼間已在幾十丈外,古錯將身一隱,藏入一片樹林中。

就在古錯笑聲剛落時,書房內疾射出三枚棋子和一塊棋盤,將古錯剛才站立處擊得碎石迸飛!然后一青一白兩道人影從房內彈身而出,正是古令木和那戴黑色套之人。

其實就在古錯撕衣襟時弄出了響聲,古令木和那人都已察覺,卻故意不動聲色,不料門外人卻自己大笑起來,讓他們大吃一驚,更吃驚的是等他們出來時,竟連人影也見不著一個!兩人心中都是大惑,心想環(huán)視當今武林,有幾人能逃過他們聯(lián)手一擊?兩個對視一眼,古令木說道:“墨兄,怎么辦?”

那被稱為墨兄的正是古令木好友墨白,他沉聲道:“分頭找,你西我東?!惫帕钅军c頭答應。

古錯遠遠地跟在墨白后面,待斷定墨白與父親已相隔數(shù)里時,古錯才從后面現(xiàn)身,捏著嗓子道:“墨前輩,不用找了?!?/p>

墨白猛一轉身,見一蒙面人立于身后,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蒼白得嚇人。

古錯不愿讓墨白聽出自己是年青人,所以故意捏著嗓子,沒想到終是江湖閱歷太少,只聽得父親稱他為墨兄,便稱他為墨前輩,一下就暴露了自己是武林后進。這倒更讓墨白不解:“什么時候武林中出了這么一位年輕而功力奇高的人物?”

古錯見墨白神色凝重,似有殺機,怕一言不和,就會以死相搏,忙道:“墨前輩,你可知道哭神農老前輩已死了,不過不是在十四年前,而是兩天前!”說罷,古錯看著墨白,觀他神色。

只見墨白瘦長的身軀似乎搖晃了一下,然后挺得更直,喝道:“我憑什么相信你?”

古錯慢慢解開一個包,緩緩舉起天鉞,道:“就憑這個!”

墨白如見鬼魅,失聲叫道:“天鉞?你究竟是什么人?”語氣甚是焦急。

古錯亮出天鉞,實是太過危險,如果此戴黑手套之人非哭神農所言之戴黑手套的人,就難保對方不見天鉞起貪心,對古錯施加毒手,古錯也為自己捏了一把汗,但一見墨白的神色,方才放下心來,道:“其實十四年前天絕與哭神農前輩之戰(zhàn),哭神農前輩并未戰(zhàn)死,而且與神農前輩對陣的也并非天絕一人,另還有二圣三君子?!?/p>

墨白臉色變了又變,卻沒有打斷古錯的話。

古錯接著道:“十四年前那次靈霞峰之戰(zhàn),神農前輩力敵一絕二圣三君子的聯(lián)手圍攻,終因勢單力薄,被打成重傷,天絕幾人誤以為神農前輩已死,恐外人看見神農前輩身上的傷口知道是被多人圍攻而死,便將他扔下一個石洞,沒想到他竟大難不死,在洞中一活就是十四年?!?/p>

古錯心想這人與父親常在一起,豈會不知道我失足落潭之事,如果我全都照實說,他定會猜出我是誰,于是道:“前幾日我恰好因一意外之事遇到神農前輩,他雙腿已殘廢,他托我找一個戴黑手套的人,說此人定會將一些事情告訴我。對我囑托了一些事后,神農前輩贈我天鉞,竟趁我不留意,自殺而死?!毖粤T,看了墨白一眼。

墨白卻在喃喃自語道:“是了,是了,我就奇怪劍君子當年怎么會莫名病逝,而且也不發(fā)喪,草草埋葬。原來是被神農前輩所殺?!蓖蝗?,他又喝問道:“你休得騙我,當年若真的是被六人圍攻,那此天鉞豈有不落入天絕他們手中之理?你當我是三歲小孩?”

古錯道:“請恕我不能現(xiàn)在就告訴你為何天鉞未失,但你不妨看我演一番天鉞神功,便知真假?!毖粤T,揚起天鉞,左手背手而立,衣衫無風自鼓,只見茫天寒光閃起,一時沙飛石裂,枯草漫天,有如鬼魅過空,墨白看得癡了,一時竟以為此人便是哭神農,待得古錯收手,方自醒悟過來,靜靜地望著古錯,良久,方道:“我信了,你有何要問,我全可回答?!?/p>

古錯正要開口,卻聽得遠遠有人在喊道:“墨兄,墨兄。”正是古令木,古錯忙道:“明日去靈霞峰北山腳下一個酒店,記住,午時三刻?!闭f罷,電射而逝。

墨白呆立著,古令木的喊聲又起:“墨兄,你這邊如何?”墨白應到:“我在這兒。”古令木飛身而至,墨白道:“什么也沒見到,江湖中什么時候又多出這么一個年青人,武功當是頂尖高手了?!?/p>

“年輕人?”古令木驚問。

墨白發(fā)覺自己失口,忙掩飾道:“江湖中成名人物你我都認識,哪需以這種方式見我們?我便猜是年輕人了。”

古令木看了看墨白,沒有再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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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錯后悔自己當時一時心急,又選了這個小店,他深恐被人認出,就找了些草木的果葉胡亂捏碎,擠出汁來,往臉一抹,就變成一個臉色蠟黃的病鬼,又買來一張狗膏藥,貼在前額上,對著井水一照,自已看了也生厭,不由滿意一笑。然后戴了頂斗笠,走過店中,找個墻角的桌子坐下,眾人見他模樣丑陋,也沒人過來與他同桌,他樂得清閑,要了一瓶白酒,一碟花生米,就那么慢慢地自酌自飲。

墨白來得很準時,午時三刻就到了店中,他的眼光也準,徑直朝古錯的桌子走來,坐下后一言不發(fā),過了片刻,又起身向外走去,古錯也站起身來,扔下一錠銀子,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后面,店人驚愕地望著這兩個人。

走到一塊平闊的田野中,墨白席地而坐,古錯跟著也席地而坐,墨白道:“你問吧。”

古錯問道:“為什么哭神農老前輩認定你會幫我?”

“因為他曾救過我,而當時的我在一般人眼中是一個十惡不赦,人神共怒的惡棍?!闭f到這兒,墨白一陣咳嗽,直咳得彎下腰來,似乎就會把心也要咳出來。古錯卻仍問道:“能說具體點嗎?”

墨白目視著遠方,幽幽地道:“十六年前,洛陽城里突然出了一個手段陰辣的采花大盜。這個采花大盜竟在十天之內作案十次,而且對象都是名門閨秀:振威鏢局鏢頭楊無心之女楊瓊;斷魂劍掌門人之女溫燕;洛陽太守千金;洛陽首富邊四退的小女兒邊靜……最令人發(fā)指的是每次奸淫少女之后,他都將該女子奸殺床上!一時洛陽城內人心惶惶,各大門派,各個富紳,聯(lián)手追殺兇手,三月過去,一無所獲,奸殺案依舊發(fā)生著,后來有人發(fā)覺在死者身上都能看到同一種兇器,那就是喂了毒的如意珠。你知道江湖中以使用喂了毒的如意珠成名的人物是誰嗎?”

古錯搖頭道:“不知道?!?/p>

“那就是我。”墨白沒有理會古錯的驚訝,接著道:“從此,洛陽人將我列為公敵,人人欲誅之而后快。我走到哪兒,哪兒就有人追殺,我都記不清自己多少次死里逃生?!庇质且魂囮嚳人?,墨白喘了一口氣,又道:“最可怕的事情終于來到,有一天,天絕宣布武林中人都有責任追殺我。天絕那時威望如日中天,此令一出,幾乎等于宣判我必死無疑,我心涼了,準備拼個魚死網(wǎng)破,這時有一個人卻對眾人宣稱:墨白非奸殺案兇手!此言一出,天下大嘩,因為如此說法,就等于直接對天絕宣戰(zhàn)!而天絕又怎么錯誤?江湖中人又怎么會讓天絕錯誤?天絕錯了,那么江湖中人如此忠于天絕,便是愚人了。發(fā)此狂言的正是哭神農前輩!”

古錯忍不住插口道:“那……那你到底有沒有……有沒有……”他找不到合道的字眼。

墨白搖頭道:“沒有!但眾口爍金,有幾次我自己都懷疑自己是否會在睡夢中出去做了案。但神農前輩卻替我頂住了。當時,哭神農已聲震武林,不僅因為他武藝超凡入圣,也不僅因為他有天鉞,而是因為他似乎要做的事就是逆天而行,他要一層層揭開真后面的假,善后面的惡,而且往往他做得很成功,這更不能不讓那些‘正人君子’又恨又怕。自從哭神農插手此事后,天絕突然對此公案格外關注,一連派出六名門下弟子要致我于死地。天絕門下,武功自是非常人可比,有好幾次我都幾乎喪命,你猜為什么天絕要這么追殺我嗎?”

古錯道:“大概他覺得令出而不能行,必將損及他的威望?!?/p>

墨白道:“開始我也這么想,但后來才知道,更大原因是因為我是天絕的私生子!”

古錯目瞪口呆,若非親耳所聞,他怎會相信這是真的?

說到這兒,墨白臉色已蒼白如紙!他慘然笑道:“天絕深知哭神農聰明異常,若不先將我斬除,恐怕必會被他查出真相,可他萬萬沒想到哭神農已早了一步查出此事,并告之與我。我這才知道這件兇殺案只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即使沒有這個借口,天絕照樣會殺我滅口!為了替我雪冤,哭神農到每一處案發(fā)現(xiàn)場去看,后來終于看到一個細節(jié),足以證明我無罪?!闭f著墨白舉起他那只戴手套的手,問道:“你看我這只拿兵器的手與常人有何不同?”

古錯道:“它戴著手套?!?/p>

“不錯,除此之外呢?”

古錯看了半天,沒看出什么。便搖了搖頭。

“左手!這是只左手!當時連我自己都沒想到這一點,而神農前輩卻注意了。事實上無論是誰,左手擲出物體,必定略略右偏,而右手擲出的物體則是向左偏,我是一個左撇子,而那尸體上被如意珠彈出的孔洞卻是向左偏!”墨白十六年后說到此處,仍是那么激動難捺,可見當年他的心情了。

“如此一說,人們才轉移了視線,后來總算找到真兇,卻只悄悄地一殺了事,因為世人是不會自摑其臉的,更何況天絕這樣的人物?此樁武林公案了結之后,天絕向哭神農下了戰(zhàn)書,說神農前輩擾亂武林。神農前輩一向行為乖張,被當作邪派中人,而天絕則是武林中最正派的人物,所以這場爭戰(zhàn)被江湖人視為正邪之間的生死決斗,不料決斗那天,天絕卻讓門下弟子在山下攔截外人,說是以防誤傷。到了天將黑時,天絕下了山來,卻不見了哭神農,眾人問起,天絕只說是被擊死飄下懸崖了。我卻心存疑慮,因為以哭神農前輩的武功與天絕對陣,即使不能贏,也不至于讓天絕勝得如此輕松,全身竟無一處受傷。我曾遍尋靈霞峰,一無所獲,但想到若自己一人前去找天絕論理,無異于蜉蚍撼樹,我一直在默默等待,等待一個奇跡?!?/p>

說到此處,他看著古錯道:“現(xiàn)在,你就是奇跡!”他的眼中有一種異樣的光芒閃過。

“天絕城府極深,終有一日他會讓我不明不白地死去。現(xiàn)在哭神農前輩已除去,再殺了我,天下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天絕有一個私生子了。也就是說,只要我存在,就必須死去?!?/p>

“但后來我想起為什么我不換一種方式存在?換一種可以讓天絕安心放心的方式存在?于是我便為自己找了一個爹。”

“找了一個爹?”古錯驚問道。

“不錯。我在一個偏僻的山村里找了一個孤老頭,迎入家中,我對他說我便是你失散十多年的兒子??!那老人自然大驚,他說他只是在十幾年前失散了一個閨女,怎么一轉身變成條大漢子?我便一遍遍地在他耳邊說道:‘爹,你怎么就忘了?咱家不是有條大黃狗么?我娘不是改嫁的么?你看我頸上的刀痕,不是五歲那年與隔壁的小孩爭吵,而讓他用鐮刀劃的嗎?爹,我找你找了整整十八年!’!”

古錯不知為什么墨白要說得那么繪聲繪聲,這豈不是把自己受傷的刀痕又血淋淋揭開?

“后來,這老人也給我說糊涂了,何況,突然有了我這么一個孝子,從此不愁吃穿,他也樂得糊涂。于是我便廣發(fā)請?zhí)埩瞬簧傥淞指鏖T派的掌門人來參加我的喜宴,我為我與爹的重逢大擺宴席,在宴席上痛哭流涕,眾人都以為我是父子重逢,喜極而泣,哪知我為何而哭?

“一個人不可能有二個父親,我想從此天絕便會放過我了,因為我若再說天絕是我生父,他完全可以說我一派胡言了。

“我太低估天絕了。天絕見我突然找來一老人冒充我爹,便知我已知曉自己是他的私生子,我極力隱瞞事實,必定有所圖謀。而天絕是不允許身邊有一點危險存在的,哪怕是潛在的。天絕之所以能傲視江湖,除了一身獨步武林的武功外,更在于深謀遠慮,即便他知道我有臥薪嘗膽之心,卻反更不殺我!”

古錯道:“這也不算什么謀略,江湖中人都知道你與天絕有仇,若你被殺,自然懷疑到天絕身上,天絕又豈會做這漏洞百出之事?如此一來,你反倒樂得安心了?”

墨白臉色更為蕭肅,長嘆一聲:“你可知道在當今世上我有幾個朋友?”

古錯搖頭道:“這卻是不知了?!?/p>

墨白幽幽地道:“只有一個半!”

古錯驚問道:“一個半?”

“對,一個是云飛山莊莊主古令木?!?/p>

聽墨白說到父親名諱,古錯不由神色一緊,但墨白似乎沉浸在回憶中,并不曾留意。古錯問道:“另外半個呢?”

“另外半個就是我自己?!?/p>

一個人若是把自己當作朋友,那么這個人一定是生活在十分的落寞和無助之中了。只是一個人再不善言辭,再木訥,也不應只有一個朋友,莫非這其中又有什么蹊蹺?

果然,墨白的眼中閃過無限的痛苦之色,右手的關節(jié)握得泛白,他嘆道:“十四年來,我竟參加了我十七位朋友的葬禮,他們每個人都死得不明不白,但在身上都找不到任何傷痕。也無中毒癥狀,換句話說,我的朋友都尚在英年就一個挨一個的病死了,這當然決不可能,可一無兇手,二無兇器,只能如此解釋。我立即想到了天絕,惟有他才會有如此手段,他要讓我身邊的人全都消失,那么只剩我一人,即便有天大的雄心,也是枉然!另一方面,他想以此激怒我!一個人如果失去理智地憤怒,那必定有漏洞被人抓住,面對天絕來說,只要我一有漏洞,他就立刻有辦法無所顧忌地殺了我,就像踩死一只螞蟻?!?/p>

古錯奇道:“那為何不殺了……不殺古令木?!惫佩e覺得稱自己的父親很是別扭。

“因為古令木已經死過一次?!?/p>

今天聽到的奇事太多,古錯反倒懶得驚訝了。

“普天之下,知道現(xiàn)在的云飛山莊莊主就是當年名滿天下的青年俠士沈紅塵的只有四人:現(xiàn)在的云飛山莊莊主之母古老太太、我、你,還有他自己。在我所有的朋友中,沈紅塵武功最高,所以天絕最早對沈紅塵,也就是現(xiàn)在的古令木下手。天絕深知沈紅塵劍術高超,若不能一擊而中,鬧得一番糾纏打斗,那即便能殺死古令木,可天絕他的形跡也會暴露,所以他采用了最悄無聲息的殺人方法:下毒!但那時沈紅塵得我預告,已防著一手,而且天絕也疏乎了一點,那就是沈紅塵的母親是‘血孔雀’,武林中一向有‘血孔雀,毒鸚鵡’之說,此二人乃是南北毒家高手,一身毒術獨步武林。天絕下毒方式盡管絕妙,終是未逃過‘血孔雀’之眼,但她深知天絕如發(fā)覺陰謀未成,必然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于是‘血孔雀’就與沈紅塵商定來個詐死,沈紅塵之母又精通易容術,她按那毒物之中的癥狀將沈紅塵一化妝,然后大辦喪事,又派人四處追殺兇手,最后竟瞞過天絕耳目。半個月后,沈紅塵與其母秘密離開他的家鄉(xiāng)彭城,南下臨安,一番易容后,他們成了云飛山莊莊主和莊主母親古老太太,沈紅塵甚至不惜拋棄原有的超凡入圣的劍術,改練云飛山莊原莊主古異的武學銷魂扇,也虧得他天資稟異,竟很快練成。從此,世上便多了古老太太和銷魂扇古令木,少了‘血孔雀’與‘沈紅塵’?!?/p>

古錯心道:“這就是了,我說幼時父親怎么傳授武學時,總有漫不經心的感覺,原來如此,那論起來,我得改叫沈錯了。也真難為爹,竟連我母親和我們兄妹也都瞞了過去。”

墨白接著道:“自此我便極少來見沈紅塵——哎,還是稱古令木吧,以免引來天絕之禍。古令木也安安份份地做他的莊主,交些新朋友,做些小生意。直到去年冬天,古令木的小兒子突然失足落入一個潭中喪生之后,古令木便變得沉不住氣了,他見我要告辭,卻死留住不放,他說我倒要看看那天絕老賊能把我如何?我推辭不過,便留了下來,一住就是三個月,竟也無事?!?/p>

古錯不由暗暗擔心家人,一時也猜不透天絕是真的沒有發(fā)覺爹爹未死,還是忌憚他與墨白以及奶奶聯(lián)手不好對付。

也許,惟一可以確保家人安全的方法,就是自己引火燒身,轉移天絕的注意力。于是,他問道:“墨前輩以為這附近一帶有什么人是該死而未死的呢?”

墨白明白他的用意,道:“我也知道閣下武功高深,但還是請閣下三思而后行,一旦讓天絕動了殺機,天下幾乎無人能脫逃,甚至包括哭神農這樣的一代奇才,你又何必卷入這場紛爭?”

古錯大笑道:“我已死過一次,又豈會懼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又豈會言而無信?何況天絕如此趕盡殺絕,殘殺無辜,若仍任其飛揚跋扈,豈不是天道倒逆了?你但說不妨!”

墨白見古錯昂首大笑,豪氣萬丈,竟大有當年哭神農之風范,不由暗喜道:“也許,是扭轉乾坤的時候了?!庇谑潜阏f道:“蘇州有一錢莊,掌柜的人稱朱大善人,平日經常做些善事,但我已探知稱朱大善人的財產來歷不明,似與當年黃河洪災賑災銀兩被劫案有關,那次銀兩被劫后,所有押鏢車的鏢師,趟子手全被殺死,這顯然與一般匪人劫物不劫命的習慣大不相同?!?/p>

古錯道了一聲:“好,很好?!鞭D身就走。

墨白起身,站立良久,竟也朝同一方向走去。

△△△ △△△ △△△

蘇州,江南名城。蘇州的園林與蘇州的美女一樣的典雅、秀麗、細膩多情。

蘇州有絲綢,人稱“東北半城,萬聲機聲。”所以蘇州富庶一方。富了,便會多出許多閑人來,他們吟詩聚會,把酒臨風,賦詩應和,于是便有了一幢挨一幢的酒樓。

“迷樓”就是這樣的一座酒樓。

“迷樓”名氣不大不小,所以“迷樓”的生意不好不差,客人不多不少,古錯很滿意。他現(xiàn)在是一身文士打扮,所以也坐在窗邊,把酒一盞,就著幾碟小菜搖頭晃腦,晃了一陣,他一擊掌,吟出一句詩來:“摘花不插花,采柏動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币髁T,美美地飲上了一口酒,側目斜視。

果然,一個瘦若竹竿的綠衫男子站了起來,遠遠地一揖手道:“好詩,好詩。我看兄臺氣宇非凡,必是文采四溢,有幸一聞,果然如此。不知能否讓小弟敬你一杯?”

古錯心中暗自好笑,剛才他只是將杜甫的一首五言絕句背了一遍而已,這酸迂文士竟連嘆好詩,口中卻謙讓道:“恐怕兄臺錯愛了,在下不習聲律,倒讓兄臺見笑了,說到敬我,又豈敢當?不如你我把酒共敘,可好?”

那人連道:“然也,然也?!壁s緊讓小二把酒菜并作一處,古錯又讓小二添了幾個菜,便與那酸文士扯著“子曰詩云”之類的話題,漸漸地那人已不勝酒力,舌頭也大了,古錯見時機已到,便問道:“兄臺可知在下為何有興致來此消遣?”

那人睜著一雙小眼道:“我卻不知?!?/p>

古錯道:“因為我中了秀才,這全都得仰仗朱大善人他老人家,若非他,我只怕已成餓鬼矣!”

那人忙問道:“此話怎講?”

古錯道:“說來慚愧,在下一向只知孔孟,不知柴米,先父留下幾畝薄地,沒多少時日,便慢慢變成幾卷經書與一些口糧,待到后來,竟無米成炊,眼看著就得揭不開鍋,卻不知朱大善人如何得知,遣人送來銀兩,還說若是不夠,再去取也無妨,全賴朱大善人大發(fā)慈悲,在下才有今日……”

周圍有人開始插進話來:“這又有什么稀罕,誰不知朱大善人樂善好施?!苯又腥说溃骸澳且驳盟旎螅艺蜎]聽多少人受朱大善人饋贈?!?/p>

又有一人道:“怎的沒有,每月十五,朱大善人就會在廣濟橋施粥,不知多少人受過他的救濟?!遍_始那個說話人反駁道:“幾碗薄粥,有甚稀罕?”

隨后便有人總結道:“總之,朱大善人是個大善人,要不怎么就稱朱大善人?”這么一個狗屁不通的邏輯,卻引得眾人點頭稱是。

古錯突然提高聲音道:“不過在下倒發(fā)現(xiàn)一件怪事?!北娙嗣Χ伎聪蛩佩e慢慢地道:“前幾天我把朱大善人的銀兩施給前來化緣的和尚,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收下這銀兩,你道為何?”

眾人皆搖頭不語。

古錯一字一頓地道:“那和尚說這銀兩上有血腥之氣,佛門弟子,豈敢收納?”說罷,古錯擲下一紋銀兩,不理這伙目瞪口呆的人,揚長而去。

離開“迷樓”,古錯將蘇州出名的園林游了個遍,見天色已晚,就找了個小店進去,問道:“小二,可有空房?”小二忙道:“有,有二間上房?!惫佩e道:“打點熱水,我要洗洗臉。”那小二把古錯引進房去,又騰騰地下樓去端水。一會兒功夫,小二將水端了進來。道:“客官,請趁熱洗吧?!闭f罷就反手帶門出去。古錯一天下來,也真累了,擼起袖子,就要往臉上潑水,突然門外人影一閃,古錯心中一動:“這么快朱大善人就找上門了?”當下決定不露聲色,低頭就要先臉,只見一小團黑物從窗外疾射而進,古錯猛一閃身,才知那東西并非射向自己,而是落入臉盆中,古錯一看,竟是一只小耗子,正要發(fā)作,卻見那耗子在臉盆中先是發(fā)黑,然后腫脹,最后“啪”的一聲暴裂開來!這臉盆中顯然有劇毒!看來門外人影是友非敵,若非他暗中提醒,恐怕自己的腦袋早已如這小耗子一樣暴裂開了。

古錯一轉念,閃身藏在門后,然后發(fā)出一聲慘叫:“啊……”,聲音似有無限痛苦,然后將旁邊一張方桌推倒,又一掌震翻臉盆,水“嘩”地潑了一地。

很快門外有了腳步聲,兩個青衣漢子一閃而進,卻未見人中毒倒地,正驚愕間,其中一人忽地覺得脖子一涼,未及哼出聲來,便翻倒在地,另一人回頭一看,卻見一利器已架于脖子上,一位白衣少年冷冷地看著他笑,不由大驚,一股尿熱熱地流了一褲子。古錯喝問道:“誰讓你來的?”那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聲:“朱大……”古錯未等他說完,手一用力,便見一股熱血噴灑而出。

看來,朱大善人真的有點來頭了。

古錯收拾東西,下得樓去,對掌柜說道:“退房?!闭乒裥Φ溃骸巴朔靠梢?,先留下一樣東西?!?/p>

古錯道:“什么東西?”

“你的命!”話音未落,手中算盤已疾飛過來,離古錯身子二尺遠處,突然“啪”的一聲,有九只盤珠飛射出來,聲勢凌厲,直擊古錯上中下三路,同時店小二手中的一條長凳亦橫掃過來,用的竟是“羅門斷魂槍”中的“拔云見日”,但見古錯一擰腰身,天鉞在手,一招“大漠落日”施出,天鉞自下而上劃出一道虹光,竟將九粒珠子全部削成兩半!同時身子又騰空躍起,左手駢指如槍反戮那小二‘曲池’穴,小二將身一挫 ,堪堪避過,不料古錯右腿掃到,擊中前胸,那小二的身子被擊得直飛窗外,眼看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掌柜見一擊不中,自己這方反送了一條命,心下恐慌,雙掌一按柜臺,借力飄向門外,只見人影一閃,掌柜竟與門口一人撞個滿懷,抬頭一看,竟是古錯!扭頭又想逃走,卻怎么也邁不開步子,才發(fā)覺不知什么時候竟被點了‘環(huán)跳穴’,古錯扣住掌柜的雙腕,只一擰,便聽得“咔嚓”一聲,顯然是雙臂已斷,然后一拍環(huán)跳穴,說道:“麻煩你回去跟朱大善人說一聲,就說笑天鉞問他能否慈悲為懷,將命借我,不用送來,今晚子時我自會去取?!?/p>

掌柜大汗淋漓,撒腿飛奔而去。

子時,朱家豪宅竟無一點燈光,似乎整個莊子里的人全都憑空消失。

古錯悠閑地走來,輕輕叩了叩門,倒像是來串門的朋友,里面沒有聲音,古錯舉掌一推,厚厚的門“吱”的一聲開了。古錯氣沉丹田,匯全身之精氣,舌綻春雷:“笑……天……鉞”,那聲音剛落,便見一只飛在空中的蝙蝠掙扎了幾下,便一頭栽下!

古錯一步步邁向庭院深處,他已聽出有五處傳來輕微的喘氣聲,這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才會這么喘得像牛。一步,又一步,古錯的腳剛要抬起,踏向通往大廳的臺階,卻忽然側身飛出一腳,一根直捅過來的銅棍恰被踢中,銅棍給踢得如靈蛇飛出,插入另一個正揮刀砍來的青衣漢子的胸口。這時,一柄樸刀,一桿長槍,一把長劍從三個方位同時向古錯遞來,古錯怒喝一聲,天鉞抖出一片白茫,三人同時無聲無息地倒下,古錯卻未閑著,人如大鳥凌空,遙撲臺階上的那個手持軟鞭的少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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