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開始的時候劉備還聽的挺認真,因為盧植先生說是要教當官的本事。可是越聽劉備就越是覺得自己被盧植先生給欺騙了,這講的都是什么東西啊,哪里是什么當官的本事。
這個周禮他爹以前也跟他講過,那幾乎是劉備童年的噩夢。想不到時過多年,噩夢又一次來臨了。
可這個時候劉備又不能說什么,只能硬撐著。
堅持了半個時辰之后劉備實在是有些頂不住,眼皮子耷拉下來。甩了甩腦袋看了看四周,絕大多數(shù)人也都是腦袋打擺子,玩起了小雞啄米。
最絕的就是邊上的德然,這小子直接趴了下來呼呼大睡。
看到德然睡的這么舒坦,劉備終究是沒有頂住誘惑,腦袋搖搖晃晃,最后也趴在桌上睡了起來。
又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德然的腦袋在桌上挪了挪,身體也稍稍動了幾下。再然后,這小子竟然打起來呼嚕。
這些本來睡意朦朧的子弟聽到德然的呼嚕聲,立馬一個個昂起了腦袋,精神為之一振。
娘的咧,是哪位哥哥這么囂張,竟然在盧植先生的講堂上睡覺,睡覺就睡覺吧,還打呼嚕。
能夠到這里來學習的,基本上都是氏族子弟。這些氏族子弟家中規(guī)則嚴厲,若是因為睡覺被他趕回去的話,臉面算是沒了。
所以這些子弟打打瞌睡是敢的,公然睡覺還真沒這膽量。
盧植本來也是只管自己講,下面這些小子能聽進去多少可就不是他的事情了,本來也算是相安無事。
可偏偏,劉德然打起了呼嚕,呼嚕聲還不小。
盧植他又不是聾了,自然能夠聽到。
放眼一看,倆小子腦袋砸在面前的桌案上。其中一個是劉備;另外那個打呼嚕的他也認識,就是那天在城門口跟劉備一塊的小子。
劉德然這小子此時雙手抱住面前的桌子,腦袋側(cè)著擱在桌面上,桌面上還有一灘水漬,明顯是這小子留下的口水。
"把他們叫醒。"盧植說道。
聽到盧植先生發(fā)話,坐在劉德然邊上的一個家伙用力推了推劉德然。
因為這小子正睡的香,被這么一推,身子一歪差點摔了。還好及時醒過來,抱住了面前的桌案。
"娘的,打擾小爺我睡覺,找不自在啊?。⒌氯蛔钣憛拕e人再他睡覺的時候煩他,立即就張開罵了。
周圍一片安靜。
全都死死的盯著劉德然。
感覺到周圍詭異的氛圍,德然這腦子也清醒了一點。轉(zhuǎn)著腦袋看了看,娘咧,這是在盧植先生的后院,盧植先生正在講學啊。
完蛋了,闖了大禍事了。
"那,那個,先生,我錯了。"劉德然什么也沒說,直接認錯。根據(jù)與自己老子劉元起多年的抗爭經(jīng)驗,劉德然知道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什么屁話都不要說,認錯最實在。
盧植也是一樂,這小子可真是有趣。
這個時候劉備也醒了,跟劉德然一樣,蒙著眼睛,很是疑惑的樣子??吹絼⒌氯痪驼驹谧约好媲埃€以為講學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于是揉了揉眼睛說道:"德然,盧植老先生那周禮終于講完了啊,乏味死我了。走著,我們?nèi)ズ群刃【疲尹c樂呵的事情。"
說著劉備就站了起來,還打了一個哈切。
劉德然轉(zhuǎn)身連忙捂住了劉備的嘴巴,說道:"玄德,你這是沒睡醒呢,說啥夢話?。。?/p>
劉備一把拍掉劉德然的手,噗噗啐了兩聲喊道:"你剛肯定又流口水了,手上都是唾沫味,惡心。"
盧植一個沒忍住,直接笑了起來。
劉備這個時候才回過神,推開劉德然,正好看見講壇上的盧植。
盧植正笑嘻嘻的看著他。
"先生息怒?。淠樕媳砬樨S富,嘴上卻不含糊,連連喊道。
盧植也不生氣,而是饒有興趣的指著劉德然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先生,我是劉德然,劉元起的兒子。"德然可不敢有所隱瞞。
盧植點了點頭道:"你來說說為何在我講堂上睡覺。"
劉德然看了看劉備,然后又瞄了盧植一眼,說道:"先生,德然也想好好聽的??墒沁@周禮我壓根就沒有學過,所以聽起來就像是聽無字天經(jīng)一樣,這么的就睡著了。"
"家里沒有教?"盧植問道,他知道劉元起這個人,在涿縣也算是有些名聲,應該不會對自己兒子如此放縱。
"之前請了人教過,我不愛學還常常捉弄教習先生,氣走了三個先生之后,就沒人愿意教了。"劉德然很是誠實的說道。
在盧植面前他可不敢撒謊,盧植先生是真正的大儒,極為厲害。哪像以前的那些教習先生,一個個慫的很,他劉德然都能夠把他們玩的暈暈轉(zhuǎn),還出來教人,都不嫌丟人。
盧植本來講的也乏味,被劉德然這一胡扯精神大好,"你倒是說說,你既然不喜歡讀書,為何還跑到我這里來了呢?"
跟盧植說了幾句話,劉德然覺得盧植這個人還不錯,挺好說話,于是就放開了一些,"先生,您可別說我放肆。那是我爹非逼著我來的,我要是不來的話,估摸著就見不到明兒的太陽啦。"
"嘿!"盧植輕聲一笑,這小子還真是什么話都能夠說出口。
擺了擺手,示意劉德然坐下。
然后看向劉備,除了醒過來的時候說了幾句糊涂話之外,劉備就一直很平靜。站在原地,臉上竟然沒有半點急躁的神色。
單憑這一點,就讓盧植刮目相看。
"劉備,你來說說你睡覺的原因。"盧植問道。
聽到盧植這話,劉備心里是有些不開心的。
三天前你明明說要教當官的本事,就是因為這個我才來的。誰知道你今兒講的是什么周禮,那東西哪里算是當官的本事么!
"先生,您是要聽真話還是假話?"劉備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盧植一句。
還有真話假話?這小子有意思。
"那你就先說說假話,我聽聽看。"盧植笑著說道。
周圍的二十多氏族子弟都是恍神,腦子有些發(fā)愣。本來以為盧植先生會心生憤怒,然后直接將劉備和劉德然趕走的,可是現(xiàn)在看來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盧植先生跟這兩個小子似乎聊的很開心。
劉備則是沒有想到盧植先生要聽假話,稍稍準備了一下,開始胡扯:"先生講周禮,深入淺出,循循誘之,令人不禁感嘆儒家學問的深厚。聽先生講學,如聞圣人之道,令人心向往之。玄德聽的入迷,恍惚之中仿若親見周公,真乃是一次非凡的經(jīng)歷。"
周圍的氏族子弟一個個臉色僵硬,嘴角微抽。
這得有多厚的臉皮才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啊。
連盧植都恨不得一把捏住劉備這小子的嘴巴,硬是將睡覺說成了好事,說成了夢中佳趣,真是夠能扯的。
"得,說真話吧。"盧植打斷了想繼續(xù)扯下去的劉備。
劉備咧嘴一笑,"至于真話,還請先生不要生氣。"
"說吧。"
劉備微微低下腦袋,說道:"師無意,所以弟子無意。"
全場安靜,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甚至連呼吸聲都控制到最小。劉備心中也是緊張的很,這話什么意思他清楚的很。
意思就是說你盧植既然無意教,那我劉備就無意學習了。
半晌。
盧植臉上笑意越來越甚,最后竟是仰頭大笑,連連喊道:"好,好,好?。?/p>
他自然知道劉備這小子的意思,三天前他許諾劉備要教他當官的本事。今天他講周禮,劉備以為自己欺騙了他,所以才說出'師無意,所以弟子無意'的話。
就是說,你盧植先生沒有用心教該教的東西,那我劉備也不用心聽了。
"玄德,你可知道當官需要哪些本事?"盧植問道。
這劉備哪里知道,他要是知道的話自己就去學了,于是搖了搖頭。
"那我便告訴你,這普天之下,任何東西都可以成為當官的本事。若你想要當個清官,要學會清正廉潔;若你要當個貪官,就要學會貪贓枉法不被檢舉;若你要成為一個庸官,就要學會插科打諢攪渾水。你說你要學當官的本事,那周禮上至一朝政治興衰變化,下至平頭百姓吃喝拉撒,你說說看,哪里不是當官的本事了?"盧植看著劉備說道。
劉備啞口無言,他這個時候也只能啞口無言。
一來他不是很明白盧植先生的話,二來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跟盧植先生頂嘴,不然準遭殃。
所以直接低著頭不說話。
盧植說完之后便站起身來,袖子一揮:"今天講學結(jié)束,明天繼續(xù)。至于劉備、劉德然兩人,暫且網(wǎng)開一面,以觀后效。"
然后便直接離開了。
"呼,玄德,你嚇死我了。"看到盧植離開,劉德然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氣說道,"你那膽子還真是鐵打的,這種話你都敢說。"
劉備臉上倒是沒有多少在意,雖然面對盧植先生這樣的大人物會有些緊張,可他卻還是要將心里的想法說出來。
他就是覺得盧植不認真教了,那就要說,至于盧植喜不喜歡聽就不是他劉備的事情了。
要是盧植不喜歡讓他滾回家,那他就回家。
反正他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一點,這天下根本就沒人能夠教當官的本事。盧植的那一番話他還是有些明白的,盧植說天下種種都是為官的本事這點劉備就有小小的感悟。
縣丞是官,卻心胸狹隘看不起平民;盧植先生也是做官的,卻為人廉正,極為寬厚。都是官,做出來的效果不一樣,這不是官的問題,而是人的本事不同。
什么的樣的人做什么樣的官。同樣是一個縣令,一萬個人能夠當出一萬種不同的縣令來。
"玄德小兄弟,真是好膽識,去喝一杯如何?"公孫瓚發(fā)出了邀請,他本來就挺喜歡德然和劉備兩人的性子。如今劉備鬧了這么一出倒是更加令他覺得敬佩,雖然劉備和劉德然都比他要小些年紀,卻也不能妨礙他的結(jié)交之心。
"既然伯珪大哥這么盛情邀請,怎么能不去呢!"劉備還沒有開口,一邊的德然就喊了起來。
"伯珪大哥邀請我又沒有邀請你,你插什么熱鬧。"劉備斜了德然一眼。
劉德然臉上絲毫沒有尷尬,嘿嘿笑道:"你們兩個都是我哥哥,哥哥們?nèi)ズ染疲龅艿艿牟蝗ヘM不是掃了哥哥的面子。走吧走吧,伯珪大哥這么一說,我肚子里的酒蟲都要鉆出來了。"
"哈哈哈,走?。⒐珜O瓚朗聲笑道。
再說盧植,剛離開后院來到前庭就開始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