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思文一來就給我們個下馬威,看來也不是什么好鳥。別看他表面上很正派,但骨子里卻不正經(jīng),你們看他今天單獨叫袁麗萍跟他出去辦事,嘿嘿,黃姐,小謝,為什么不是你們?為什么不是我?很明顯啊,那狐媚兒會勾人呀,瞧……”
“還有昨天他說要罰款五十,我看也不過是外強中干,不敢真罰,月底要真罰的話,姑奶奶我就敢當面扔一張一百塊的到他臉上,五十不用找了,留著下次罰……”
曾美麗唾沫橫飛地說著,卻見面前的黃群和謝子立表情有些不自在,當即問道:“你們怎么了?像吃蒼蠅了似的?!?/p>
黃群尷尬地笑著沒吭聲,曾美麗終于覺得不對勁兒了,回身一看,見李思文和臉色難看的袁麗萍就站在她身后,頓時呆了,隨后臉一繃,不在乎地坐回辦公椅,隨意整理著辦公桌上的信件資料。
曾美麗負責信訪郵件的整理分類,李思文瞧她桌面上鋪散著各種拆開散落的信件,有些信件還未拆封,還有些已經(jīng)拆封,拆封的竟是被剪刀直接剪成兩半。
李思文隨手拿了一封被剪成兩半的信件,拿起來一看,是舉報黃仕福的。再看另外幾封被她剪了的信,也都是舉報信。
一般來說,舉報信大多寄給紀委,有些懂行知情的人,則會把舉報信直接寄給縣委辦。
李思文臉一沉,揚了揚被剪了的信件說:“曾美麗,你是怎么工作的?你的工作就是不經(jīng)過匯報,不經(jīng)過領(lǐng)導(dǎo)審核,擅自銷毀這些信件?”
曾美麗臉一紅,隨即一挺胸擰著頭道:“剪了就剪了唄,這些舉報一看就是誣陷誹謗,對待這些亂舉報的人就應(yīng)該嚴懲……”
李思文臉色更陰了,口氣也嚴厲起來:“誰告訴你這些都是誣陷誹謗?你有什么權(quán)力這么做?你是個為人民服務(wù)的公務(wù)員,而不是憑個人喜好就胡亂行事的人,你怎么評價我個人我不管,但你這種工作態(tài)度我非常不認可,你現(xiàn)在可以收拾東西走人了,縣委辦公室不適合你!”
李思文這話等于把曾美麗開除了,這下不僅曾美麗,就連黃群和謝子立、袁麗萍等人都呆住了。
誰都沒想到李思文居然來硬的!
袁麗萍趕緊在背后扯了扯李思文的衣服,示意他別這么沖動。
曾美麗呆了一下,隨即跟潑婦一般跳了起來,指著李思文罵道:“李思文!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你開除我……你敢開除我?你知道我姑父是哪個?我告訴你,我姑父是政法委書記陳正治,是公安局長陳正治,你……你可別后悔!”
曾美麗的姑父是縣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陳正治,李思文雖然年紀輕輕就身居縣委辦副主任,但論起級別,還差了陳正治好幾級,工作上不能太拆領(lǐng)導(dǎo)的臺。
面對曾美麗的暴跳如雷,李思文表現(xiàn)得很冷靜,但語氣依然很嚴厲:“曾美麗,你不說這個還好,說出來我更替你臉紅,我現(xiàn)在把話撂在這兒,就算你是縣委于書記的女兒,我今天也開定了,只要我在縣委辦公室任職,那縣委辦的所有人就得依章辦事,沒有任何特權(quán)可講!”
說到這兒,李思文轉(zhuǎn)頭對袁麗萍吩咐道:“小袁,你打個報告,按規(guī)章制度出一份上班考核表,從今天起,縣委辦公室任何不作為的人都請自覺離開!”
曾美麗見李思文知道她的背景后依然不給面子,頓時又羞又怒,流著淚提了包就往外沖,一邊跑一邊嚷:“你等著瞧!”
對于曾美麗又哭又鬧外加威脅的話,李思文毫不動容,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讓在場的人都噤若寒蟬。大部分人都在心里幸災(zāi)樂禍,等著看李思文的笑話,畢竟一個手握實權(quán)的縣委常委和一個縣委辦副主任,誰高誰低,一目了然。
他們最希望的結(jié)果就是李思文吃全大虧栽個大跟頭,然后灰溜溜地走人。
說到底,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寬松散漫的環(huán)境,怎么容許有人破壞呢?
但在那個令人期待的結(jié)果出現(xiàn)之前,他們還得按照李思文的規(guī)定認真努力工作。
李思文心里很清楚,這縣委辦副主任的位置其實就是一座火山,他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空降過來,各路人馬羨慕嫉妒恨,使暗招下絆子再正常不過。但這并不意味著李思文會為了保住這個位置和這些人妥協(xié)。
該堅持的原則他依然要堅持,個人榮辱反而無關(guān)緊要了。
李思文回到辦公室,喝著袁麗萍給他泡的茶,再次陷入沉思,他現(xiàn)在是新官上任,根基不牢,還沒有在下屬面前樹立威信,因此舉步維艱。
當然,與既得利益者結(jié)合可以順風順水,但那也意味著同流合污。
李思文注定不是那種人,也做不到,他有他的理念、夢想。
“李主任,于書記從北川回來了,讓你午飯后到他辦公室去一趟?!?/p>
袁麗萍敲門進來小心翼翼地說,說完后想了想又說道:“還有,下午兩點半有個緊急會議,你千萬別忘了,我聽王秘書通知了好多下屬機關(guān)部門的領(lǐng)導(dǎo)?!?/p>
袁麗萍口中的王秘書是于清風的秘書王見,既然通知了那么多的部門,于清風又剛從北川市回來,連歇都沒歇就召開會議,想來這個會議很緊急。
“好,我知道了?!崩钏嘉狞c頭回答。目前來看,只有袁麗萍工作主動負責,這種態(tài)度正是李思文欣賞看重的,可以把她作為重點培養(yǎng)對象,李思文在心里對袁麗萍給予肯定。
吃過午飯,李思文到辦公室整理了一下材料,直奔縣委大樓四樓于清風的辦公室。
于清風的辦公室在四樓最南面,隔壁是副書記張允學(xué)的辦公室,再過來是政法委書記陳正治的辦公室。
陳正治兼任縣公安局局長,幾乎不在縣委這邊辦公。
李思文走到于清風的辦公室前,辦公室里隱隱傳出說話聲,他頓了一下才伸手輕輕敲了敲。
“進來!”
李思文輕輕推開門,于清風正在打電話,擺手示意他先坐下。
李思文在于清風這兒倒也不拘謹,雖然跟于清風沒直接接觸過,但嚴格說起來,他也算是于清風力捧起來的。
于清風的電話講了七八分鐘,李思文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等著。
電話終于講完了,于清風把電話一放,起身來到李思文對面坐下,笑問道:“小李,上班幾天感覺怎么樣?”
李思文認認真真地回答道:“于書記,上班這兩天,我感覺到問題比較多,我覺得重中之重的問題就是機關(guān)工作人員作風懶散,混日子的情況比較嚴重,工作態(tài)度不端正怎么能做得好工作?”
“說得好!”
于清風點了點頭,“我以前也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了,整風糾紀特別抓了幾次,但效果不明顯,抓的時候好了一點兒,松的時候又恢復(fù)了原狀,就跟癩蛤蟆一樣,你拿棍子戳一下就動一下,你不戳就不動,明顯是工作態(tài)度不端正,而且不是一個部門,整個縣絕大多數(shù)機關(guān)部門都有這個毛病。你準備怎么做?”
李思文沉吟了一下才回答:“于書記,紀委和監(jiān)察部門的巡視抽檢都是治標不治本,靠監(jiān)察那只是不敢懶和不敢腐,我們要從制度上出發(fā),做到不能懶、不能腐,然后到不想懶、不想腐,只有從心里端正態(tài)度才行,當然……”
說到這兒,李思文又搖了搖頭,苦笑道:“這些問題要想一下子解決也不現(xiàn)實,我們得一步一步推進,我眼下倒是有一個殺雞儆猴的機會……”
“篤篤篤……”
辦公室門上又響起幾下敲門聲,一陣爽朗的笑聲隨著推門聲傳了進來。
“于書記,我有個問題要跟你匯報一下……”沒等于清風說話,那人就推門走了進來。
李思文抬頭一看,赫然是政法委書記陳正治。
于清風笑道:“老陳,你有什么問題?來,坐坐坐,思文,這位是我們縣的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陳正治。老陳,來,你們認識一下?!?/p>
陳正治邊搖頭邊笑道:“我們在思文的履新會上就認識了,那時您正好在北川開會,不知道。思文可是年輕有為,青年俊才啊,先不說別的,就憑你這年齡長相就甩我們這些糟老頭十條街了!”
“陳書記這是要捧殺我??!”李思文看著陳正治爽朗的笑容,心里說不出的別扭。
這個人厲害著呢,表面對他贊賞有加,其實是在譏諷他年輕沒經(jīng)驗,所以甩他們十條街的只有長相和年齡。
陳正治雖然一直在笑,但瞇成一條縫的眼睛卻一直盯著李思文,看得出來,這個政法委書記今天很不高興,不同于前兩天和縣長謝學(xué)會一起時的樣子。這人也是官場老油子了,李思文心里閃過這個念頭,他從來沒輕視過陳正治。
陳正治收了笑容,嚴肅地說:“小李,我是來跟你道歉的?!?/p>
李思文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心里卻在琢磨陳正治的真正意圖。
于清風詫道:“你跟他道什么歉?”
在職務(wù)上,陳正治是縣委常委,公安局長、在級別上,他是副處級領(lǐng)導(dǎo),是李思文的上級,他有什么問題需要跟李思文道歉?
陳正治看著于清風,狠狠地嘆了口氣,痛心地說:“于書記,我妻子有個侄女在小李的縣委辦公室任職,今天跟小李起了點兒小沖突,然后就跑去跟我說了。我一聽說她跟小李起了爭執(zhí),二話不說就訓(xùn)斥了她一頓,讓她回家好好反省,責令他寫一封檢討書,明天跟小李當面認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