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想讓他們知道你的決定,為什么不打一個電話給他們,向他們講清楚呢?最起碼,你應(yīng)該讓他們知道你的想法吧?”
葉宇南指著已經(jīng)熄滅的香說:“我不是已經(jīng)告訴他們了嗎?他們也同意了啊?!?/p>
我沖著他無奈地傻笑。原來,通過焚香就可以和父母溝通???好吧好吧,如果焚香真的有這么神奇的功效,那么下次我考試考得不好,也一邊焚香一邊說:“爸爸媽媽,我這次考試成績很差,如果你們很生氣青煙就垂直上升,如果你們不生氣青煙就斜著飄散。”然后,焚香結(jié)束后,我就說:“好了,爸爸媽媽已經(jīng)對我這次的考試成績表態(tài)完畢,我可以不用再向他們說起這次考試了。”
我撇著嘴想,要是真的有這么方便,估計每天都會有很多人來這里焚香向家里人或者老師老板報告呢。
葉宇南似乎猜透了我的想法,淡淡地說:“沒辦法,爸爸媽媽不在國內(nèi),離我太遠(yuǎn),只好這樣嘍?!?/p>
原來如此。
我想了想,說:“為什么你不去阿爾貝麗教堂呢?天使占卜師的占卜很準(zhǔn)的?!?/p>
“十年前,我在夢里見過天使占卜師。而之后發(fā)生的事情,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不可抹去的陰影。我害怕天使占卜師,甚至害怕阿爾貝麗教堂?!?/p>
聽到葉宇南的回答,我的心里忽然微微震驚——十年前,在夢里見過天使占卜師,這句話不是無聊占卜師在我的博客里說過的嗎?葉宇南……他是無聊占卜師?
“怎么了?”葉宇南望著我的眼睛,眉頭動了一下。
“你……你是無聊占卜師?”我問。
“我是?!?/p>
一直以為,陪在我身邊與我嘻嘻哈哈或是相互詛咒的人是駱軒豪。沒想到,網(wǎng)絡(luò)中那個頑皮的臭男生,竟然是冷冰冰的葉宇南。
那么,冷冰才是駱軒豪吧?
我以為葉宇南離我很遠(yuǎn),可是他卻一直在我身邊。他知道我去了阿爾貝麗教堂,知道天使占卜師給我占卜的結(jié)果,甚至知道我很多的想法。
555555,我的隱私,被葉宇南知道了!
葉宇南和我走上了沙灘,望著漸漸從城市里落下的夕陽,心里輕松了不少??戳丝磿r間,現(xiàn)在鋼琴課已經(jīng)下課了,所以即使我再緊張再不安明天也肯定逃不過顏老師的嚴(yán)厲教育了。
唉,葉宇南,算你欠我的。
“聞雯,你為什么學(xué)鋼琴?”葉宇南忽然問我。
“我……我想成為一名鋼琴老師,像顏老師一樣?!蔽异t腆地笑了起來。
葉宇南卻有些奇怪地看著我,“只是做一個普通的老師?一輩子默默無聞?”
我搖頭,“人最開心的事情不一定是做出很大很大的成績,也不是有很高的名氣。我覺得,最幸福的事情,只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罷了。我很喜歡像顏老師一樣,讓許多熱愛鋼琴的學(xué)生能夠彈奏出美妙的曲子。我覺得,僅僅這樣,就很滿足了?!?/p>
“哦。”葉宇南輕聲回答。
“那么你呢?你學(xué)鋼琴又是為了什么呢?”我微笑著問。
他遲鈍地?fù)u頭,“我也不知道……對了,聞雯,你先回家吧,時間不早了?!?/p>
對啊,我該回家了。要是像上次一樣在海邊呆到很晚,估計明天我又要咬著溫度計度過了。
葉宇南又說:“我會打電話給顏老師,告訴她你是被我?guī)С鰧W(xué)校的,她應(yīng)該不會懲罰你。”
“對啊對啊?!蔽疑敌χf。心里卻想著,不懲罰我才怪呢?
“還有,不管明天會發(fā)生什么,希望你開心。聞雯,再見?!?/p>
明天會發(fā)生什么?什么意思?明天……無非就是我被顏老師叫到辦公室,享受一頓長長的教育罷了。哼哼,她一定會認(rèn)為是我把她的未來女婿拐帶出學(xué)校,所以絕對不會輕易饒了我。
我離開了海灘,坐上公交車后,才覺得葉宇南最后一句“再見”聽上去顯得那么落寞。仿佛,他在向我道別。
第二天,上午第一節(jié)課下課后,苗苗剛準(zhǔn)備和我聊天,我最不想見到的人就出現(xiàn)在了教室門口。
我趕忙把頭埋在書里,等待著顏老師“呼喚”我跟她去辦公室。
“聞雯,到辦公室來一下。”果然,顏老師開口就是這句話,說完就踢著正步離開了。
苗苗盯著我,張大了嘴。她小心翼翼地說:“聞雯,你怎么得罪到顏老師了?對了,昨天下午你跑哪去了?”
我委屈地看了苗苗一眼,卻不想跟她講昨天下午是葉宇南把我拽去了海邊,導(dǎo)致我缺課。要是這樣告訴她,估計我還沒去辦公室就會被她給教育得趴桌子上痛哭流涕。
我拖著沉重的腿走進(jìn)了辦公室,已經(jīng)做好了被顏老師的口水雨襲擊的準(zhǔn)備。當(dāng)我推開辦公室門的剎那,呆住了——辦公室里,駱軒豪和蘇穎也在。他們圍在顏老師的辦公桌旁邊,滿臉憂慮。當(dāng)蘇穎看到我時,雙眼里還冒著陣陣殺氣,嚇得我真想馬上開溜。
我慢慢地走進(jìn)去,關(guān)上了門,渾身哆嗦著喊了一聲:“顏老師?!逼鋵?,為了經(jīng)受住顏老師的教育我已經(jīng)把臉皮弄得比較厚了,但是一看到蘇穎那對眼睛,我的防線馬上就潰散了。蘇穎真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啊。
顏老師的表情很嚴(yán)肅,盯著我,嚇得我心里更加忐忑了。真是奇怪,顏老師想教訓(xùn)我就直接教訓(xùn)嘛,干嘛還拉兩個觀眾來看現(xiàn)場直播呢?
“別害怕,我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顏老師平靜地說。
切,不害怕才怪了。連蘇穎都到場了,估計和我把她的未婚夫拐帶出學(xué)校這件事情有關(guān)。呸呸,哪是我拐帶葉宇南???明明就是葉宇南拐帶我嘛。
顏老師很直接地問我:“你昨天和葉宇南去了哪里?”
蘇穎瞪著我,仿佛在為顏老師伴奏,咬牙切齒對我逼供:“快說。”
唉,我真的成了拐帶未成年男生的罪犯了,55555,我冤枉啊。我差點哭起來,抹了一下眼角說:“不關(guān)我的事啊,昨天下午我正好經(jīng)過葉宇南的練琴房,他就拉著我跑出了學(xué)校。我還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呢,他就叫了一輛出租車……”
“說重點?!鳖伬蠋煱櫫税櫭碱^。
難道我說的不算重點嗎?對于我來說,這可是很重要的話啊。我一邊努力擠眼淚一邊說:“我們上了出租車后,我讓司機開回去,可是那個司機卻不聽我的,沒有調(diào)頭。那時候,我心里唯一想的就是鋼琴課快遲到了,我真的很想趕回來上課啊??墒牵莻€葉宇南不知道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線,就是不讓我回去?!?/p>
我以為自己的申辯會讓氣氛變得緩和一點,沒想到圍著我的三個人眉毛快要擰成一團,蘇穎的嘴里甚至發(fā)出了牙齒咬出的“咯咯”聲。
“這些不重要,說重點。昨天下午,葉宇南究竟帶你去了哪里,他對你說了些什么話?快告訴我們?!鳖伬蠋熂钡每煲タ窳?。
我點了點頭,只好說他們需要的重點,“他帶我去了海邊,在海神廟下車后,他又拉著我向海神廟廣場的東沿走?!?/p>
顏老師激動地說:“繼續(xù)說,繼續(xù)說?!?/p>
“他想跳海,我叫他不要跳,于是他就沒有跳?!蔽矣眯W(xué)生似的表達(dá)方式陳述著昨天在海神廟外發(fā)生的一切,當(dāng)我說到葉宇南說他不想做鋼琴演奏家時,顏老師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我嚇得向后退了一步,擠在眼眶里的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
“你別怕,別怕……”顏老師喃喃地說著,慢慢坐了下去。
奇怪了,顏老師是在教育我還是安慰我?。繛槭裁匆恢痹儐柸~宇南的事情而不管我逃課的事情呢?
顏老師嘆了一口氣,說:“葉宇南失蹤了?!?/p>
葉宇南,失蹤了……
我的心里,忽然蕩漾起了洶涌的波瀾。含在眼眶里的眼淚,終于滑過了側(cè)臉。
駱軒豪皺著眉頭說:“今天早上我去葉宇南家叫他上學(xué),按了很久門鈴他都沒有來開門。后來,我在門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我想去尋找屬于自己的理想?!闭f完,駱軒豪望著我,眼神中帶著憤怒,也帶著期望。
葉宇南離家出走了嗎?只是因為我昨天告訴他,最幸福的事情是做自己理想中的事情嗎?
蘇穎像一頭發(fā)了瘋的母獅子,沖著我嚷了起來:“你究竟給他說了些什么話?為什么他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早上卻失蹤了呢?”
“我……”我張開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如果平常蘇穎對我這樣嚷,或許我會和她大吵一架。但是現(xiàn)在,葉宇南出走了,而且是因我而起。如果我不對他說那些話,他一定不會胡思亂想,一定會滿懷信心地參加鋼琴比賽。
顏老師對蘇穎說:“先別吵,安靜一點!”
蘇穎得到老獅子的命令,只好坐到一邊,拼命地用紙巾擦眼淚。
顏老師耐心地問我:“聞雯,你再仔細(xì)回憶一下,葉宇南在和你分開之間有沒有說他會去什么地方?”
我努力地回想,回想昨天下午的夕陽中葉宇南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墒?,卻沒有發(fā)覺他給我任何想要離開的暗示。我們分開前他對我說的那句“再見”,我感覺到了古怪,卻沒有意識到,葉宇南即將離家出走。
我搖了搖頭。
顏老師不停嘆氣,而駱軒豪急得團團轉(zhuǎn)。顏老師還不死心,又問:“昨天他對你說了些什么,你統(tǒng)統(tǒng)告訴我,我來分析一下?!?/p>
我重重點頭。如果能把葉宇南找回來,我什么都愿意做。即使他忙于鋼琴比賽而忘了我,即使我不耽誤他的練琴時間而主動離開,我都愿意。
我努力地向顏老師轉(zhuǎn)述葉宇南說過的話,“……他說,十年前他也想過跳海,是駱軒豪把他拉了回去。他還說,十年前他在夢里見過天使占卜師,后來就對阿爾貝麗教堂留下了心理陰影……對了,前些天他在我的博客里很憂傷地說,他見到了天使占卜師,可是太遲了。這些話很奇怪,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