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求的神色一變再變,最后終于冷聲道:“這不過是激將法而已!但我仍是愿讓你看個明白,沒有什么事可以讓我畏懼!”
言罷,他竟真的放下小木!動作頗為細心溫柔,似乎是在放置一件易碎的瓷器般!
難道小木對他而言真的有不同尋常的意義?
蒙敏見他已識破自己的激將法,卻仍把小木放下,心中很是吃驚!
沒有任何的猶豫,她與麻嫂兩人幾乎是不分先后地疾掠而出!
自始至終,小木沒有哭喊,也沒有說一句話,他的穴道雖然被制,但卻還是能開口的!一個年幼的孩子,在面對如此驚人的血腥場面,在自己的生命系于一線之間的時候,竟能不聲不響,這著實有些不可思議!
當幽求將他放下之時他的目光投向了麻嫂那邊!
在他的眼神中,找不到一絲驚恐!
這是一種讓人心痛的冷靜!一個太冷靜的孩子,總是讓人不由自主地萌生憐惜之感,總感覺到他幼小的心靈一定是承受了太多太多的不幸!
他看著麻嫂與蒙敏向幽求攻來,同時,他也明白她們的目的其實只是為了救出自己!
可他的神情中并沒有多少興奮激動之色,反而有一種擔憂與不安!
難道,他也已看出蒙敏與麻嫂二人根本不是幽求的對手?難道他已明白她們非但救不出自己,反而會為她們自己帶來危險?
其實這一點并不是很難看出,但小木畢竟只是一個孩子,何況他自己還身處險境之中,隨時都可能有性命之憂!
果然!他看到麻嫂、蒙敏兩人與幽求迅速地接近!
隨后便見一道炫目之劍芒閃現(xiàn)!
沒有人能夠形容那一劍的風采!仿佛一劍之間,已蘊含了劍中至理!
那一劍本是攻向麻嫂的——幽求早已說過他必定會殺了麻嫂!但蒙敏卻不顧一切地要為麻嫂擋下那驚世一劍!
于是,二道血光同時拋灑!
麻嫂與蒙敏同時身受重創(chuàng),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而出!
這一切,小木全看在眼中!
他仍是未出一聲!
但,淚已流!
小木并非一個沒有感情的孩子,也許因為他對情感的領(lǐng)悟已遠遠超越了同齡人,所以,他才不會輕易地笑,更不會輕易地流淚!
但如今,他卻已流淚了。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透過淚水所看到的一切都已是有些模糊。
所以,他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幽求如同一個白色的幽靈般向蒙敏、麻嫂那邊射去!
她們未受傷的時候尚且擋不住幽求一劍,更何況受了重傷之后?
一團紅光由斜刺里向幽求那白色的人影疾迎而上!自是血火老怪挺身而出,要救下被他稱作“主母”的蒙敏!
可本已受了傷的血火老怪又如何攔得住幽求的去勢?
紅色的人影與白色的人影一接近立即倒跌而出,紅色更紅!因為他已鮮血狂噴!
破空之聲倏然響起!
本已絕望的小木猛地一震!因為,他已感覺到這破空之聲是那般的不平凡!
一道黑影自遠處疾射而來,迅如流星趕月!
破空之聲便由此黑影發(fā)出!
沒有人能夠忽視這個自遠處奔襲而來的黑影!
甚至,連幽求也不能!那黑影本就是射向他這邊的!
幽求勢在必得的一擊不得不強行收?。∷碾p足一點,身形暴起,兩腿已交替疾出!
光芒暴閃!
“噗噗”之聲不絕于耳,隨后便有朽木之腐爛氣息彌漫開來!
長泄而至的黑影赫然是一根已腐爛的木槳!
幽求又驚又怒!
他知道一個絕世高手已至!
清嘯之聲劃空而出!十丈之外一個矯健的人影電射而來,不及眨眼間,人影已飄然落在眾人面前。
衣袂飄揚,卓然不群!
他,赫然便是蒙敏之夫:牧野靜風!
蒙敏乍見牧野靜風,幾疑是在夢中,待她清醒過來,只叫了一聲:“穆大哥……”一口逆血上涌,再也說不下去了!
當見到牧野靜風時,麻嫂的眼中閃過一種極為復雜的光芒,但這種光芒僅是一閃而逝,仿佛它并不曾出現(xiàn)過!
牧野靜風急步上前,扶著難以站立的蒙敏,關(guān)切地道:“敏兒,你……傷得怎么樣?”
惶然不安之情溢于言表!
蒙敏自牧野靜風出現(xiàn)后,所有的緊張擔憂頓時已消散得無影無蹤!對她來說,牧野靜風便是一座不倒的高山!
其實幽求的武功已高至通神之境,牧野靜風與其相比,也未必能占到上風,但牧野靜風一出現(xiàn),確實讓蒙敏安心許多!
而對牧野靜風的詢問,蒙敏搖了搖頭,緩緩地道:“不礙事?!?/p>
牧野靜風松了一口氣,又道:“棲兒與葉姑娘她們……”
蒙敏輕輕地點了點頭,無需言語,她與他之間已有默契,只要一個眼神,便是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牧野靜風頓時明白葉飛飛與牧野棲定是已由自己精心布置的退路退走了,心中稍安。原來他先是回到客棧,見客棧內(nèi)一片狼籍,蒙敏、葉飛飛、牧野棲都不知所蹤,驚愕之時,一直隱于房中不敢出聲的兩個伙計此時見自己的老板出現(xiàn),才敢出來,為牧野靜風大致指了蒙敏、幽求他們所去的方向。
牧野靜風心急如焚,根本無暇細聽伙計如何描述方才驚心動魄的一幕,立即沿著他們所指引的方向疾追!
兩名伙計見自己的老板竟然也有一身出神入化的輕身功夫,不由又是目瞪口呆!
此時牧野靜風知道蒙敏、葉飛飛、兒子牧野棲安然無恙,頓時放心不少,這才注意到麻嫂與血火老怪、小木、幽求!
他一時難以明白麻嫂與小木怎么也會在這兒出現(xiàn)。麻嫂發(fā)現(xiàn)牧野靜風在注意她時,當即微微地側(cè)過臉去——她是幽求的重要攻擊目標,所以比蒙敏傷得更重,身上赤血淋漓,讓人觸目心驚!
幽求那冷漠、肅殺的聲音響起:
“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緩緩地轉(zhuǎn)過身去,他的目光與幽求冷漠的目光撞在一起,仿若在黑暗中相撞的兩道閃電!
心靈中火星四濺!
兩個人心中同時有了異樣的感覺!
而最為震駭?shù)氖敲擅?!她自己一直覺得幽求很像一個人,如今,她才突然明白幽求所像的人赫然就是與她朝夕相伴十年的牧野靜風!
無怪乎當她見到幽求時,感覺是那般的奇異!
可是,幽求與牧野靜風為何會如此相像?蒙敏心中閃過一片疑云,不由想起“血火老怪”一直稱她為“主母”之事,更是滿腹疑云!
牧野靜風也發(fā)現(xiàn)自己與幽求頗有幾分相像:一樣高大偉岸的身軀,鼻梁高挺,雙目微陷!
他沉聲道:“不錯,我便是牧野靜風!”雖然這么多年來他一直追求隱名埋姓,但他已知道這十年平靜的生活從今夜起將不復存在!
幽求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種古怪的笑意,他沉聲道:“不愧是體內(nèi)流著戰(zhàn)族之血的人!與生俱來便有一股無形戰(zhàn)意!”
牧野靜風目光一閃,道:“閣下究竟是什么人?你所說的又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傷我妻子?”
幽求又是一聲長笑!仿佛覺得牧野靜風所問之話十分可笑!牧野靜風見此人神色倨傲張狂,心中甚為不悅。
笑罷,幽求緩聲道:“你是否知道你應該稱我為伯父?”
牧野靜風一怔,忽然也笑了:“閣下難道很喜歡占些口頭便宜么?”
幽求一字一字地道:“我沒有騙你,我是你父親的大哥,我不知道他在中原武林是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他真正的名字應該叫幽過!”
他的神情是那么的鄭重其事,讓人無法懷疑他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
但,這一切又怎會是事實?父親牧野笛又怎會是他的兄弟?牧野靜風根本無法相信幽求所說的話。
幽求繼續(xù)道:“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你應該看得出你我之間有許多相像之處!因為我們體內(nèi)流的血是相同的,都是戰(zhàn)族的血!你父親身邊的骨笛,其實是戰(zhàn)族風宮的法器!”
牧野靜風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他仍是有些吃力地道:“不!這不可能!我父親是一個孤兒!”
他越說越快,像是擔心說慢了會被幽求趁機打斷他的話語一般:“世間又何來什么戰(zhàn)族?至于風宮,只不過是武林神話而已!我絕不會相信你所說的話!”
這時,身受重傷的血火老怪忽然撲了過來,跪伏于牧野靜風的腳下,老淚縱橫地嘶聲道:“少主!老仆終于見到你了!蒼天有眼!風宮光復有望了!”
血火老怪顯得極其的激動與喜悅!已是涕淚齊下,又是哭又是笑!
牧野靜風驚愕至極!他感到今夜所發(fā)生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議!這身穿火紅色衣衫的老人更如瘋子無二!
當下,他皺眉道:“老人家,我與你素味平生,你何需如此?快起來吧!”
不料血火老怪卻恭敬地叩了一個響頭,道了一聲:“是,少主。”方站起身來。
牧野靜風頓時哭笑不得!
幽求沉哼道:“血火老怪,我是風宮長子,你不敬我,卻對我的小輩如此恭敬,分明是目中無我!”
血火老怪道:“幽求,你應該知道風宮的規(guī)矩,一旦被逐出風宮,便永遠不再是風宮中人。我雖僅是風宮一老仆,但對一個不是風宮中的人,縱是武功再高明,我也……咳咳……也不會放在眼里!我的眼中只有少主、幼主!”
他傷得著實不輕,加上乍見牧野靜風之激動,使他的呼吸都變得極為急促了,一張老臉亦漲得通紅!
幽求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怨恨的光芒,半晌,方望著牧野靜風,沉聲道:“當年老妖婆——也就是今日風宮宮主惑亂風宮,使我父親——亦即你祖父聽信謠言,斷我十指,將我逐出風宮,隨后又將你祖母逐出宮,使你父親成了孤兒。所以,你應與我聯(lián)手,對付那老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