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柄斯維特從未見過,也從未想象過的劍。這時,他才覺得自己開始認(rèn)識了天衣。
現(xiàn)在,斯維特已經(jīng)沒有選擇了,他惟有收劍。
劍收!
同時再出!
瘋狂的劍氣、殺意逆回體內(nèi),沒有經(jīng)過轉(zhuǎn)化、控制再出。他沒有想過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結(jié)果,他只是想到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死掉,就算是死,也要魚死網(wǎng)破,生與死,成與敗,也全都系于這不敢想象,也無法想象的一劍之上。
“轟……”劍與劍相擊,準(zhǔn)確得駭人,如同兩種意念、兩種感覺撞在了一起。
兩人皆狂退,分別撞在兩棵大樹上,樹干皆應(yīng)聲而斷。
逆回的劍氣讓斯維特五臟六腑全部移位破損,而天衣以精神力控制的第三種力量更被斯維特的思維擊成不能連續(xù)的碎片。
耗盡心神驅(qū)動的第三種力量在遇到斯維特不可控制的攻擊時,也讓天衣的心神難以為繼,所有精神力和功力全部渙散。
“殺了他!”
樹林深處,一人發(fā)出喝令。
“嗖嗖嗖……”箭如飛蝗,密密麻麻,從四面八方充斥每一寸空間射向天衣。
突然,樹林內(nèi)到處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滔天。
就在天衣失去知覺之時,一道紅色幻影撕破重重箭雨,挾著他向西北方向逃去。
“決不能讓他們逃走!”
箭雨又緊隨紅影追至,然而滔天的火光已將紅色的幻影吞沒。
火光映照下,無數(shù)身影縱躍騰掠,向紅色的幻影消逝的方向追去。
影子呆呆地望著這靜謐的湖水半天,終于還是跳了下去。
“撲通……”平滑如鏡的湖面濺起好大的浪花,浪花在空中散成無數(shù)水珠,漫布天空,每一顆都映出金色的太陽光輝。
影子的頭從水里鉆了出來,沒有目的地拼命游動。
劃破水面的回聲在山谷間此起彼伏地響著,他要釋放身體里的每一點(diǎn)力量,然后看看自己的身體里有些什么樣的東西。他越來越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老做一些奇怪的夢,做一些奇怪的事,他心中始終無法擺脫殷紅的血從“姐姐”胸前流下的一幕……
終于,他累了,四肢平躺著浮在湖面,柔滑的湖水輕托著他,清新的氣息沖擊著他的感觀,他的身心得到徹底的放松,終于,他睡了過去……
當(dāng)再次醒來的時候,影子聽到了歌聲,或者說,是這歌聲讓他醒了過來。
歌聲在如黛的山林間環(huán)繞,在每一片樹葉間回蕩,在湖面上飄蕩,在每一寸水的因子里回蕩,仿佛就是這一片山谷、這一面湖唱出來的。
影子抬起頭來,四處張望,卻不見歌者。
終于,他看到了鳥,無數(shù)的鳥兒在向一處匯合,他想都沒有想就游了過去。
在一片林間,他赤著腳走著,腳下是柔軟的落葉與蔓草,飛鳥一只只地從他頭頂滑過,循著歌聲傳來的方向,他看到了歌者。
她正在低緩輕回地唱著,無數(shù)的飛鳥在她四周的草地,在林間的樹上,專注地聽著她吟唱。
歌聲仿佛是在講一個故事,一個因年代久遠(yuǎn)而變得模糊不清的故事,歌聲中有著深深的哀傷。
影子的眼睛陡然變得十分冷酷,他的心中有著一種殺意在燃燒,腳步開始移動,緩緩地向那歌唱的女子靠近。
女子仍在低回地吟唱,樹上、草地上的鳥兒仍在專注地傾聽,她和它們仿佛都沒有感到影子的一步一步逼近。
影子的手突然伸了出去,歌聲倏地停止。
一時林間很靜,忽地所有鳥兒都展翅飛起。
影子一下子有些恍惚,他看了看自己停在空中的那只手,有些不明所以。
女子緩緩抬起頭來。
影子看到在女子的眼睛里,在女子晶瑩美麗的眼睛里閃過一道極為兇殘的殺意。
一柄森寒無比的匕首閃電般刺向了影子。
影子的身形下意識地側(cè)動,匕首偏過他的心臟,刺進(jìn)了他的手臂。
女子冷冷一笑道:“我今天就為姐姐報仇!”
還沒來得及讓影子有所反應(yīng),匕首拔出再度刺來。
影子感到一道寒芒直逼自己的咽喉,暗道:“吾命休矣?!毖劬Σ蛔杂X閉上。
而正在這時,影子突然感到自己的身子飄了起來,脫離了那女子殺機(jī)重重包裹的范圍。
他睜眼一看,“姐姐”那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此時她正托著自己在空中虛渡,他心間陡然充盈著溫暖。
兩人落地站定。
那女子緊步上前,冷冷地道:“看來你來得倒很及時?!?/p>
“姐姐”淡淡地道:“我不會讓你傷害他?!?/p>
那女子手中匕首直指影子,道:“沒有人可以阻止我殺他!”
影子感到十分不解,為何這女子對自己如此充滿恨意,非殺自己不可?
“姐姐”道:“那你必須先過我這一關(guān)。”
那女子恨恨地道:“難道他對你造成的傷害還不夠深嗎?難道他對族人造成的傷害還不夠深嗎?”
“姐姐”渾身一顫,旋即道:“不管怎樣,沒有人可以傷害他?!?/p>
那女子笑了,仰天狂笑,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她用衣襟拭去眼角的淚水,道:“好一個癡情的女子!”
“姐姐”沒有言語,影子望向她,在她眼睛里,影子分明看到了一種幽怨。
那女子眼睛里卻忽然充滿了悲痛,她道:“可我不行,我不能容忍他把姐姐害死!你可記得姐姐當(dāng)時死得好慘啊,她的那只手,那只死前想抓住什么的手,最后卻什么都沒有抓到?!?/p>
淚水從“姐姐”的眼角溢出,她同樣悲痛地道:“我知道,我當(dāng)然知道,我怎么會忘記呢?”
那女子陡然怒指著影子,道:“都是他,若不是他,姐姐怎么會死?若不是他為了那個女人,姐姐怎么會連元神都?xì)缌四??!?/p>
影子越來越聽不明白,難道什么事情都是自己造成的?這又怎么可能?自己才剛剛來到這個所謂的幻魔空間,或許她們口中所指的“他”只是古斯特,自己又一次蒙了不白之冤,看來那好色的古斯特惹的麻煩事還真是不少。
影子于是道:“對不起,我失憶了,我不知道你們口中的‘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我怎么樣把你們姐姐害死了,麻煩你們講清楚一些好不好?”
那女子怒斥道:“你少給我裝蒜,你以為你真是……”
“歌盈住口!”“姐姐”突然厲言喝止道。
“怎么啦?你怕我說出來???我今天倒偏要說出來!”被稱為歌盈的女子轉(zhuǎn)向影子繼續(xù)怒道:“你以為你真是云霓古國的大皇子,誰……”
幻影重重,凜冽的殺氣沖向了歌盈,歌盈的嘴不得不閉上,她的手同時如迅雷般探出,身形化作一道青色寒芒,沖進(jìn)了重重白色幻影之中。
虛空如同突然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適才還草長鶯飛,輕風(fēng)和徐,流光漫舞,如臨天堂仙境;轉(zhuǎn)瞬間陰風(fēng)怒吼,濁浪排空,陰森肅殺之氣如墜煉獄。
影子驚駭萬分,被狂風(fēng)卷起,撞上一棵大樹,他連忙緊緊抱住,誰知大樹竟被狂風(fēng)連根拔起,人和樹一起向無盡的虛空之中飛去。
……
影子突然從床上跳了起來,他的頭,他的身上全都被汗水所浸濕。
他喃喃自語道:“這是個夢嗎?”卻又發(fā)現(xiàn)顯得過于真實(shí),仿佛就在眼前。
“殿下醒了?”
藍(lán)兒端著一盆水,笑盈盈地走了進(jìn)來。
影子沉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既然醒了就起來洗臉吧,看你滿身都是汗,一定做惡夢了吧?”藍(lán)兒將影子從床上拉起,按到椅子上,然后將水放在他的面前。
影子仿佛在夢中還沒有醒過來,想著夢中的人,想著夢中的事。
“想什么呢?”藍(lán)兒見他呆呆的樣子,出言問道。
影子自語般道:“奇怪,怎么會做這樣的夢?”
“不要發(fā)呆了,快點(diǎn)洗吧,姐姐要見你?!彼{(lán)兒催促著道。
“誰?誰要見我?”影子一時沒有聽清,重復(fù)著問道。
藍(lán)兒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嘟著小嘴大聲道:“是姐姐要見你!”
影子尷尬地對她一笑,心里卻想道:“不知她的傷好了沒有?”
很快,影子洗了澡,又換了衣服,從草舍里走了出來,卻發(fā)現(xiàn)“姐姐”在湖邊的一條小船上等他。
他心里想:“這里何時多了一條船?”也不去多想,遂走了過去。
因上次誤傷了“姐姐”,影子見到她,心里未免有些忐忑不安。他走到船上,站在那兒,有些拘謹(jǐn)?shù)氐溃骸安恢憬阏椅矣泻我???/p>
“姐姐”正伸出一只手在湖面上劃著圓圈,神情顯得極為專注。
影子更感拘促不安,于是又加大音量道:“不知姐姐找我有何要事?”
“姐姐”輕抬螓首,凝視著影子不語。
影子的拘促之感更增幾分,心里想道:“肯定是上次傷了她記恨在心,卻不知她要怎樣對我?”
大概靜靜凝視著影子看了兩分鐘,“姐姐”方將目光移開,只是淡淡地道:“開船吧?!?/p>
影子不知她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故不敢吭一聲,只得乖乖地操起槳漫無目的地劃起船來,所幸他以前曾劃過槳,船在湖面上倒還能操控自如。
船在滑如平鏡的湖面上游動,“姐姐”仍舊是一言不發(fā),她伸出一只手在水里,移動的船讓手在湖面上劃出一道道波紋。
影子實(shí)在忍受不了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正欲開口說話,只聽“姐姐”突然說道:“知道我為什么約你一道劃船嗎?”
影子沒好氣地道:“想必不是為了游山玩水吧?”心里卻想:“還有什么好事,肯定是上次之事記恨在心,找機(jī)會報復(fù)?!?/p>
“你一定以為是我對上次之事耿耿于懷,所以找機(jī)會報復(fù),對嗎?”“姐姐”淡淡地道。
影子心中一驚,忖道:“怎么自己的心事每次都被她看穿?”嘴里當(dāng)然不敢承認(rèn),卻道:“姐姐找我想必一定有姐姐的理由?!?/p>
“不錯,我今天找你是想告訴你一件事?!?/p>
“一件事?姐姐有什么話就不妨直說吧,不用給我打啞謎?!?/p>
“你父皇設(shè)計殺你,再將你送至此處是有他的理由的。”“姐姐”望著水面說道。
影子平靜地道:“這一點(diǎn)我一開始就知道,只是不知道他所謂的理由是什么?!?/p>
“因?yàn)橛腥艘獨(dú)⒛恪!薄敖憬恪钡坏馈?/p>
“有人要?dú)⑽遥窟@也算不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我是云霓古國的大皇子,是云霓古國的儲君,人人都想登上帝位,自然有很多人想殺我?!庇白雍敛辉谝獾氐馈?/p>
“并不僅僅是這個原因?!薄敖憬恪碧ь^望著影子說道。
“并不僅僅是這個原因?”影子顯得頗意外,他實(shí)在想不出還有其它的什么原因,如果是自己的身分被看穿,那也不太可能,那樣第一個要?dú)⒆约旱谋闶鞘ツμ匚迨?,而不是其他人?/p>
他接著道:“那到底是誰想殺我?他們?yōu)槭裁匆獨(dú)⑽???/p>
“姐姐”顯然不愿作過多的解釋,只是道:“要?dú)⒛愕娜爽F(xiàn)在已經(jīng)來了。”
影子看了看山,又看了看水,山一如往昔,水亦一如往昔。他再看看“姐姐”的臉,開玩笑般地道:“姐姐不是騙我的吧?”
說這話的時候,影子集中心神感受著周圍的異動,憑他殺手的靈覺,在周圍一百米之內(nèi)根本沒有潛藏的任何殺機(jī)。
“不用再運(yùn)用你的靈覺,憑你的精神力根本就不可能感覺得到他的存在?!薄敖憬恪钡卣f道,但影子卻從她臉上看到了大敵當(dāng)前的凝重,他的精神也不由得處于高度戒備狀態(tài)。
他道:“那姐姐又為何將我?guī)е链希窟@樣豈不是無路可逃?”
“姐姐”的美眸輕輕瞌上,片刻,重又睜開,她語氣凝重地道:“呆會兒,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你都要保持冷靜,不得輕舉妄動,明白嗎?”
影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中卻想:“自己不知何時要一個女人的保護(hù)。”
突然,影子高度戒備的心神被一束極為陰戾的氣勁所竄入,心神一松,整個精神力頓時瓦解。
而這時,小船四周的湖面上如被煮沸騰一般,無數(shù)氣泡從水底冒出,變成一圈圈快速擴(kuò)散的漣漪。
隨著這漣漪的擴(kuò)散,影子感到一道一道無形的沖擊波侵入自己的身體,猶如千萬把鋒利無比的小刀在侵割自己的血肉,而頭部也如被煮沸的鍋一樣,到處冒著泡泡。
但他仍在聚集著已潰散的精神力,因?yàn)樗酪庵救粢幌?,便再也不可能重新找回?/p>
“姐姐”坐在船上一動也沒有動,她的神情安然,仿佛根本就沒有發(fā)生任何事一般。
倏地,一條水線從湖面直竄上空,當(dāng)空的烈日仿佛被這條水線一分為二,中間出現(xiàn)了一道陰影。
水線轉(zhuǎn)勢落下。
虛空中出現(xiàn)了一柄刀,一柄以水化成的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