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委伸出手指朝著羅團(tuán)長虛點了幾下,笑著說道:“你這個老羅呀,狡猾得很!”
神情一暗,秦政委的臉上露出了擔(dān)憂的神色:“這個處分背不背的我倒是不太在乎,眼下倒是有些既麻煩又棘手的事兒,趙炊事長今天又來煩我了。”
“怎么了?”
“糧不夠了。眼瞅著秋天就要過去了,趙炊事長那里已經(jīng)提了好多次了,以咱們的糧食根本就抗不過冬天,不僅僅是咱們,蕭總那里也在為糧食的事情犯難呢!這巧婦難為無米炊啊,吃,是個大問題啊。”
羅團(tuán)長眉頭一鎖,嘆了一口氣,“收糧工作開展得怎么樣?”
“不太理想,日本人趁著秋天加強了掃蕩,百姓存糧不多,從晉察翼邊區(qū)又無法批量運過來,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延安那邊的意思是讓我們自己想辦法。”
吃不上,這可是一個不小的問題。
“有沒有其他的法子?”羅團(tuán)長無奈地說道。
“暫時還沒有想到,這一餓二凍三封鎖的,不太好解決,小鬼子精著呢,怕我們搶糧,清河糧庫都是在敵占區(qū)縱深之地,都有重兵把守,而且四周都是機(jī)械化部隊,只要清河這邊一有動靜,半個小時內(nèi)從大屯、西北旺、沙河還有北平城里的鬼子都能支援得到,時間太短,我們根本就沒有機(jī)會?!鼻卣贿呎f著一邊在地圖上劃著。
“古語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糧食不解決可是個大問題??!”羅團(tuán)長從心底涌出一陣燥熱,甚至有些心煩意亂,他把風(fēng)紀(jì)扣解開,牛飲了一杯涼白開。
嘴一抹,羅團(tuán)長抬起頭,認(rèn)真地說道:“我們的糧食還能支持多久?”
“頂多三個月,而且還是這次減員嚴(yán)重,如果要是按平時來計算,最多能堅持兩個月?!鼻卣裆l(fā)地凝重。
羅團(tuán)長放下搪瓷缸子,揉了揉太陽穴,一愁不展。
三個月,再有兩個月就要入冬了,到時候這糧食的問題解決不了,那么對于他們?nèi)龍F(tuán)來說將會是一個非常嚴(yán)峻的問題。
而且,更大的困難是,既要招兵還要納糧,無論哪一件都不好解決,更何況還是綁在了一起來,思來想去,羅團(tuán)長想得都頭疼了。
這兩件事兒,好像還真的是不好解決,這是實打?qū)嵉睦щy,不是說能克服就能克服的,兩人頓時陷了進(jìn)去。
對于羅團(tuán)長和秦政委的憂慮,郭成志并不能理會得到,此時的他如同是得了尚方寶劍一般,開始了自己重建九連的工作,招兵買馬。
征兵處的老馬在紅一方面軍的時候和自己一起爬雪山過草地,革命感情那是非常深厚的,再者說了自己的九連都?xì)埖街皇O铝藘蓚€人,這于情于理,只要有好苗子送來了,怎么著也得先輪到自己先挑了吧。
老馬那邊的工作一做通,郭成志便想著如何來充實自己的九連。
“老九,你也來了?”
剛出了征兵處的門,郭成志就碰到了四連和七連的兩位連長,看到這兩人,郭成志的心里面更是咯噔了一下,自己太了解這兩個家伙了,那絕不是什么省油的燈,自己能想到的,只怕這兩個家伙也早就已經(jīng)想到了。
“大清早的,跑老馬這里來,不是為了招兵的事兒吧?”七連長樂呵呵地朝著郭成志湊了湊,透著一股子親近的意思。
四連長也幫著腔,“老九,又來拉關(guān)系走后門???”
“哪有,這,這不是今天天氣好,來老馬這里轉(zhuǎn)轉(zhuǎn),捎帶著問問招兵的事情,我現(xiàn)在可是一光桿司令嘍,不挑食兒,兩位哥哥要是有看上的,你們隨便挑,剩下的歸我就可以了!怎么樣,夠意思吧?”
郭成志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
四連長和七連長笑著對視了一眼,指著郭成志的鼻梁,戲道:“老七,我就說,這老九最他娘的會給我們灌迷魂湯了,上次為了幾盒日本罐頭還跟我還急赤白臉的搶呢,現(xiàn)在倒是好,在這里給我扮義薄云天呢?!?/p>
“哈哈,就連團(tuán)長都說這小子就是屬狗的,臉說翻就翻,說好就好!”七連長笑著附和道。
“這狗東西的話,信他的才有鬼?!?/p>
郭成志訕然地笑著湊了上來,對著兩位說道:“我說二位,這是專門來看我的笑話不成?想想還真的不能如你倆所愿,我還都受著了。”
七連長笑呵呵搭著郭成志的肩,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我和老四呢,合計了一下,有一樁好買賣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做?”
“啥買賣?”
“來來來,咱們仔細(xì)合計合計?!惫芍局肋@七連長是山西人,一直向來都是摳摳嗖嗖的,更是一個無利不起早兒的主兒,做買賣從來不吃虧,這老西兒的肚子里滿是壞水兒,這還指不定打著什么鬼主意呢。
郭成志笑著說道:“老七,來合計合計?!?/p>
“你看呢,現(xiàn)在你的問題是缺人,我的問題呢是缺能人,所以啊,你把你家的那頭熊換給我家,我換你五十個能手,怎么樣,這買賣劃算吧,你呢,解決了人手短缺的問題,我呢,也算是得償所愿,怎么樣,各取所需,這買賣夠劃算吧?”
郭成志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了下來,嘴角的笑意一抽一抽的,順勢彎下腰就要脫鞋,兩位連長一看作勢不妙,趕緊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郭成志臉上的笑意早就已經(jīng)消失得一干二凈了,惡狠狠地說道:“老七,別跑,王八羔子,這算盤都打到老子頭上來了。換人,你他娘的怎么不想一個更損的招兒呢?”
“老九,老九別生氣!”七連長樂呵呵地說道:“我這不是在替兄弟你考慮嘛,再說了,咱可是說好的啊,買賣不成仁義在??!你這狗臉不能說翻就翻的啊!”
“還他娘的仁義個屁啊!”郭成志將鞋套在腳上,指著七連長的鼻子罵道:“都說你老七是做買賣的心眼多,連頭發(fā)絲撥下來都是空心的,算計別人我不管,現(xiàn)在都算計到我腦門上來了,想換那頭熊,姥姥!”
“你看,老四,我就說這王八犢子不是好東西吧。這叫什么,這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七連長氣哼哼地說道。
四連長雙手插到袖子里,笑著站在一旁看兩人打鬧,這勁兒頭比看大戲都來勁兒,樂呵呵地說道:“你倆玩你們的,我看熱鬧就成。我說老七,我說這小子腦子轉(zhuǎn)得快,想要算計他的人還沒生出來呢,你偏不信,嘖嘖,怎么樣,現(xiàn)在碰了茬兒了吧?”
“嘿,我不就這么一說嘛,萬事都是可以來談的嘛!”七連長那濃重的山西口音讓人都感覺到透著一股子老陳醋的酸味兒。
“還談個你奶奶個腿兒!”
“老四,你瞅老九這態(tài)度?!逼哌B長不但沒生氣,反而笑呵呵地說道:“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嘛,老九你這樣還怎么做生意?”
“滾蛋,你這老西兒的生意,我做不了!”郭成志才不上套兒呢,拍了拍屁股,對著這兩位連長說道:“二位,我這話還是那句話,大熊,你就是拿來龍肝鳳膽的我都不換,而且,這兵我還是要招的,別給我耍什么花招兒,我可不是吃素的!”
郭成志一抱拳,無比瀟灑地說道:“二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回見!”說完,就直接扭頭離開了。
“老四,你瞅瞅,你瞅瞅,這小子在這里給咱耍橫的呢!”七連長和四連長兩人走進(jìn)了征兵處的門檻兒,七連長臉上的笑容不減,朝著郭成志的背影無奈地戲道。
“這一次老九吃了大虧,我們做弟兄的也不能袖手旁觀,到時候讓著點兒,畢竟,人家打得就剩下兩個人,連建制都快要打沒了?!彼倪B長肅然說道。
七連長點頭稱是,就連言語中也多了一絲的敬重意味,“要數(shù)打仗,還是得數(shù)老九這家伙,打起來就和瘋子一樣不要命,不過上次的鬼子對于我們?nèi)魏稳藖碚f都是硬骨頭,不好啃,能完成任務(wù)就已經(jīng)是很不錯的了,老羅要照顧也是應(yīng)該的,別讓人家屋子漏了,還遭連陰雨這茬兒罪?!?/p>
“你這小子,當(dāng)著老九的面兒不說,下來卻是要替他饒情了?!?/p>
“沒辦法,那家伙的性子你還不清楚,倔得要死,臉皮看得比肚皮都重要,咱們要幫他,也只能在暗地里幫,要是讓這家伙知道了,還不得炸了鍋?老四,只要老九消停幾天,我們就燒高香嘍!”
“也是,我倒是覺得老九有一句話說得很是在理?!彼倪B長沉吟了一會兒,直視著七連長,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啥?”
“你這人心眼兒多,連頭發(fā)絲撥下來都是空心的!”
“滾!”
七連長翻了個白眼兒,然后吐出了這個讓人很是快意的字眼兒。
上一次的戰(zhàn)斗,四連和七連都有減員,但是和九連比起來,已經(jīng)算是幸運得多了。老九打仗不要命,這在三團(tuán)是公認(rèn)的,有郭成志這個家伙在,九連都是嗷嗷叫的,裝備最好,戰(zhàn)斗力高,其他連隊不服還不行。
這一次的任務(wù)原本是給其他連隊的,是九連硬生生的從其他連隊的嘴里搶過來的。這搶的可不是什么功勞,而是命,是搶著去送命。
所有連隊的連長雖然臉面上都很不高興,但是心里面卻是對九連服氣的緊。羅團(tuán)長被逼著同意了,結(jié)果郭成志也沒有讓他們?nèi)魏我粋€人失望,任務(wù)完成了,但是九連卻回不來了。
九連這一次,可以說是傷筋動骨了,甚至差一點兒就斷氣了。
幸好郭成志還在,李大壯還在,所以九連還在。
九連這次立了大功勞,但是也是元氣大傷,所以團(tuán)里有意無意地都在照顧著九團(tuán),回到連里的寢舍,看著空蕩蕩的寢舍只有李大壯一個人坐在那里擦槍,郭成志的心里面就升起了一種莫名的酸楚。
“大熊!”
“到!”李大壯的聲音異常地洪亮,就那樣挺直地站了起來。
“沒事,繼續(xù)擦你的槍?!睋]揮手,這家伙很不適合當(dāng)一個聊天傾訴的對象,李大壯是個憨直的人,他的心里面只想著如何去報仇,老家是關(guān)外人,家里人全都遭了小鬼子的殃,這東北爺們兒有膀子力氣,但是絕對干不好政工的工作。
這空蕩蕩的寢舍,郭成志不愿意呆,那種沉寂壓得他心里面難受,換不過氣來,他需要釋放,需要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