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最近天氣炎熱,地鐵賣唱的收入有所下降,陸一鳴決定今天就不去地鐵唱歌了,先把錢錢給倪阿蒙送過去。
倪阿蒙最近從家里搬出來了,和幾個藝術團的姐妹租住在市區(qū),這些都是倪秋雨告訴陸一鳴的。
倪阿蒙告訴陸一鳴自己的地址,陸一鳴很快就到了她的樓下。
這是一幢快要拆遷的居民樓,里面的住戶已經不多。晚上九點多,整棟樓亮燈的房間很少,小區(qū)花園里稀稀拉拉地有三兩個行人。
按照倪阿蒙電話里的指示,陸一鳴走到她家樓下,在一棵大樹下停了下來。不一會兒,倪阿蒙就從樓里走了出來。
陸一鳴剛想上前,樓道里又走出來一個女孩,這個女孩不是別人,正是倪秋雨。
兩姐妹的臉上帶著不愉快的表情。倪阿蒙氣憤地看著倪秋雨,用食指點了一下倪秋雨的腦門:“你是真不嫌丟人,是不是?當著我室友的面,你瞎說什么?你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你的。你說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在電視直播的時候說那些話,那些話會毀了我的前途,你知不知道?”
“姐,你就醒醒吧,你的前途,你什么前途?你就別再做明星夢了,腳踏實地地跳舞多好??!你說你,每月工資才多少?整天穿得跟明星似的,也沒見哪家公司看上你,讓你當女主角啊?”倪秋雨似乎也是被氣急了,說出的話有些難聽。
“我早晚會成功的,你等著!但是我警告你啊,以后別跟外人說你是我妹妹。你和陸一鳴走得這樣近,要是別人知道你是我妹妹,那無疑就是告訴人家,我和那個殺人犯關系不一般。這樣的話,哪家影視公司還敢用我?”倪阿蒙忍不住又用手點了倪秋雨的腦門。
“姐,你有沒有良心!一鳴哥給我的錢,我除了媽的藥費,剩下的都給你了?你怎么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倪阿蒙沉默了幾秒鐘,然后扶住倪秋雨的肩膀,認真地注視著倪秋雨:“秋雨,姐有自己的難處,花陸一鳴的錢我早晚會還給他的,現在算我借他的。可是,姐真的拜托你了,千萬別跟外人瞎說,想要成為演員是絕對不可以有任何的負面消息的。最近已經有影視公司找姐拍網劇了,雖然都是些小角色,但姐相信,只要我足夠努力,我一定會成功的!相信姐,可以嗎?”
倪秋雨不再說話,無奈地看著倪阿蒙:“姐,我以后會盡量不來找你,可是你必須抽空回去看看媽,她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到你了。每次去透析,她難受得死去活來,可是嘴里還是總念叨著你的名字。”
倪阿蒙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聽了倪阿蒙的話,陸一鳴的心一點點地往下沉。雖然倪阿蒙的話聽上去有些刻薄,可是,又有哪句話不是事實呢?如果他的出現再次給倪阿蒙帶來傷害和事業(yè)上的阻礙,他寧愿以后消失在倪阿蒙的世界里,可是偏偏倪阿蒙現在又需要他的幫助。所以,即使倪阿蒙的話已經刺痛了他的心,可是他依然無怨無悔地幫助倪阿蒙,甚至,幫助倪阿蒙完成夢想已經成了他的愿望。
陸一鳴不懂娛樂圈的規(guī)則,也不知道倪阿蒙用錢來做什么,他只知道,倪阿蒙需要錢,他就會給,而且是盡可能多地給。
倪阿蒙站在樓道門口,等待陸一鳴的出現。她左右張望,卻沒有看見陸一鳴。
這時,陸一鳴趁倪阿蒙不注意,從她身后的大樹下走出來,向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陸一鳴平靜地撥通了倪阿蒙的電話:“蒙蒙,我突然有事走不開。你給我發(fā)個銀行賬號吧,我把錢給你打過去?!?/p>
“哦,這樣啊,好的。我把賬號發(fā)到你手機上?!?/p>
倪阿蒙說完,陸一鳴就要掛電話,倪阿蒙趕緊說:“等下!”
“還有什么事嗎?”陸一鳴問道。
“不管怎樣,一鳴,謝謝你這么幫我。欠你的這些錢,我都一筆筆記著呢,我會還給你的。”倪阿蒙語氣非常誠懇。
陸一鳴默默地掛斷電話,他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做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給倪阿蒙的錢,他從來沒打算要回來過,她只是希望倪阿蒙能夠過得好一點兒。
陸一鳴心情有些煩躁,腳下不自覺地加快了步伐,走著走著,突然發(fā)現前面有一個熟悉的背影,定睛一看,原來是倪秋雨。他這才想起來他和倪秋雨是前后腳離開倪阿蒙家。
這條街上的行人很少,陸一鳴清楚地看到倪秋雨瘦小的背影在昏暗的路燈下顯得有些凄涼??紤]到倪秋雨一個人在路上走太不安全了,所以陸一鳴打算默默地護送她回去。
到了秦建斌家小區(qū)門口的時候,陸一鳴看到倪秋雨拐進小區(qū),他剛想改變方向回到自己的住處,無意間視線中又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陸一鳴在那一瞬間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因為他看到人不是別人,而是他的老師——蔣雁南。
陸一鳴看到蔣雁南在小區(qū)門口來回地踱步,走上前喊了一聲:“蔣老師!”
蔣雁南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轉身一看,看到是陸一鳴,反而顯得更加慌張起來。
“蔣老師,您不是十月份才出來嗎?我都在日歷上畫好圈了,想著到時候去接您?!标懸圾Q激動地說。
“一鳴,我減刑了,提前出來了。”蔣雁南淡淡地說。
陸一鳴狐疑地看著蔣雁南,不知道為什么蔣雁南看到他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動。而且,蔣雁南此刻出現在這里,也讓陸一鳴感到十分奇怪。
“老師,您……您在這里干嗎?您家住這里嗎?”陸一鳴抓住蔣雁南的手,意外地發(fā)現他的手心里都是汗。
“一鳴……”蔣雁南叫了陸一鳴一聲,兩行熱淚就掉下來。
陸一鳴想到自己剛出獄時的感受,知道蔣雁南此時的心情,但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蔣雁南。他的視線避開蔣雁南,看到小區(qū)門口有一個黑色的包,正是蔣雁南平時放樂器的包。
“蔣老師,您住哪里?我先送您回去?!标懸圾Q看著眼前憔悴單薄的蔣雁南,心里無比難受。
“我今天才出來,還不知道要住哪里?!笔Y雁南如實說。
“那您跟我走吧?!标懸圾Q上前兩步,拎起蔣雁南的包,拉著他向酒店方向走去。
“老師,我現在和幾個樂手在一個大倉庫住,條件太艱苦了,也很吵。這樣吧,我先把您安頓在酒店,如果您沒地方去,我再找合適的房子,咱爺倆住?!?/p>
蔣雁南默默地點頭,跟在陸一鳴的身后。
走了不遠,發(fā)現了一家連鎖酒店,陸一鳴便帶著蔣雁南走了進去。
陸一鳴開了一個雙人間,給蔣雁南放好洗澡水,然后就出去打算買些消夜。
當陸一鳴提著消夜回來的時候,蔣雁南已經靠在床頭躺了下來。他摘下眼鏡,用浴巾小心翼翼擦拭鏡片。
陸一鳴把消夜放到沙發(fā)前的茶幾上,叫蔣雁南過來吃。陸一鳴買了兩份小餛飩,熱氣騰騰的,他記得蔣雁南愛吃混沌。
“老師,我記得您說過,您有個兒子,對嗎?”陸一鳴想到剛才蔣雁南的樣子,聯(lián)想到之前在監(jiān)獄里他說的話,試圖了解一些情況。
蔣雁南推了推眼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兒子不要我了,我出事以前一直是和兒子住在一起的。出事后,他一次都沒來看過我,今天我找了個公用電話給他打電話,他已經換了號碼,我去敲門,有一個保姆給我開的門,說不認識我,不讓我進去。我就想著在門口等他,等了好幾個小時,直到你出現。對了,一鳴,你去哪兒干什么了?”
“我去送我一個朋友。蔣老師,你也別太傷心了,有時間我?guī)湍阏夷銉鹤?,他相信不會不認你的。”
蔣雁南放下筷子,眼淚再次在眼里打轉:“我殺了他媽媽,他不認我,我也能理解他。而且,他從十二歲以后,都沒管我叫過爸爸?!?/p>
“為什么呢?他還那么小,你們父子倆矛盾怎么就那么深?”陸一鳴驚訝地看著蔣雁南。關于這件事,蔣雁南從來沒有和他說過。
“他小的時候,我經常逼他練琴,但他死活不練。我那時候年輕氣盛,為了這件事經常和他鬧矛盾。他后來學會了無聲地反抗,坐在鋼琴邊,就是一下也不彈。有一次,他實在把我惹急了,我就打了他一頓,結果,他就再也不管我叫爸了??此臉幼樱乙簿头艞壟囵B(yǎng)他了。其實,如果說他沒有學樂器的天賦,我也就不逼他了,可是,他對各種樂器敏感得很,比一般的孩子領悟得快。為了他,我和他媽媽隔三差五就吵架,哎……”
“到后來,你們的關系一直沒有緩和嗎?”陸一鳴問。
“有一段時間我們的關系還挺好的,那段時間他和我的得意門生談戀愛,我非常支持他,我入獄后,他們結婚了。但我聽說他們結婚不到三年就離婚了,這還是我其他學生去監(jiān)獄看我的時候,告訴我的。”蔣雁南說完又深深地嘆了口氣。
“您兒子叫什么?明天我?guī)湍ゴ蚵牬蚵??!?/p>
蔣雁南再次推了推眼鏡:“他隨他母親的姓,叫秦建斌。”
“秦建斌?”陸一鳴驚訝地張大嘴巴。
“怎么,你認識他?”蔣雁南驚訝地看著陸一鳴。
接下來,陸一鳴把他出獄后是怎樣遇上倪秋雨,又是怎樣遇到秦建斌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蔣雁南聽后,頓時喜出望外,連忙問道:“一鳴,你是說,我那小孫子現在跟你學篪、學吉他?他對音樂很有天賦?”
“蔣老師,沒錯!您孫子是個音樂天才!”
“太好了,太好了!”蔣雁南說完立刻站起身來,激動地拉起陸一鳴,“走!一鳴,你帶我去見他!”
陸一鳴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半了。他拉住蔣雁南,耐心地對他說:“蔣老師,今天太晚了,明天,明天一大早我就帶您去見他,好不好?還有啊,您兒子現在在國外,據說要過一段時間才回來,所以他應該不是因為不理您才換的號碼。放心吧,他一定會認您的!”
陸一鳴安慰了蔣雁南很久,才把他哄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