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剛回國,您這么著急把我叫來是?”
“你應該知道我叫你來的目的?!彼穆曇粲行┥硢 ?/p>
來人淺淺一笑:“當然。組織栽培我,不就是希望我有朝一日能為組織效力嗎?”
對面那人點了點頭:“這是文件?!闭f著將一個密封的牛皮紙文件袋遞到來人眼前。
文件袋上“絕密”兩字醒目地映入眼簾,她原本帶笑的臉瞬間嚴肅起來:“您確定讓初出茅廬的我,接觸這么絕密的東西?”
“初出茅廬,底子最干凈,也最適合執(zhí)行這次的絕密任務。我相信你的能力?!?/p>
“蜂巢計劃?有點意思……”她抽出文件袋里一張薄薄的紙。
……
“柳卿?柳卿?!”
聽到有人喊自己,徐柳卿這才回過神:“嗯?怎么了,爹?”
“你回來這兩天總是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爹?有事可別自己擔著,爹在呢?!毙炜嗣骺粗畠阂荒槗?。
徐柳卿眼角一熱,卻迅速掩蓋了自己的情緒。她托著腮幫故作為難地說:“過幾天就要去學校當老師了,第一次教學,我就是怕自己教不好那些孩子?!?/p>
“就為這個?”徐克明探究地看著徐柳卿。
“對?。〔蝗晃疫€能為啥?哎呀,爹!您就別胡思亂想了。您看我這樣是有心事的樣子嗎?”徐柳卿眨巴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無辜地與父親對視。
徐克明無奈地搖搖頭:“你這孩子,沒事就好!教書有什么可怕的。吃完飯趕緊收拾收拾,我一會兒就讓司機送你去學校?!?/p>
“知道了,爹。”說著徐柳卿便起身回屋開始收拾東西。
雅格里圣母教會學校是四海商會組織捐助建立的學校。在這所學校里念書、生活的,主要是一些孤兒和普通家庭的孩子。但因近兩年的師資力量越發(fā)雄厚,加上教學環(huán)境比較優(yōu)良,吸引了很多名門望族的子弟慕名而來。
“院長,我現(xiàn)在有點緊張,孩子們會喜歡我嗎?”跟在院長身后前往教室的徐柳卿,突然有點忐忑。
慈祥的老院長停下腳步,轉過身把徐柳卿的一只手握在掌心,微笑著說:“徐老師,孩子們都是天使,很可愛的,你不用緊張。你付出真心和愛,孩子們也會回報給你真心和愛?!?/p>
看著老院長慈祥的目光,感受手心傳來的溫暖,徐柳卿的心莫名地安定下來。
徐柳卿教師生涯的第一堂課最終在一片歡聲笑語中結束,孩子們果然都是可愛的天使。
走出教室,徐柳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陽光鋪灑在校園的林蔭道上,寧靜的校園在冬日里透著暖意。徐柳卿心情大好,不自覺地愛上了這里。她閉上眼睛,想靜靜沐浴一下這冬日暖陽。
“噠噠噠……”有規(guī)律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
徐柳卿睜開眼睛,看見一個妖嬈的女人正在向她走來。女人身上的紅色旗袍明艷得像一團火,這團火晃得徐柳卿不自覺地瞇起眼。
女人走到徐柳卿跟前停了下來。徐柳卿斂去眼底的探究,目光清澈地看著女人,干凈的臉上帶著一絲疑惑:“我們……認識嗎?”
“過去不認識,現(xiàn)在認識了,你不是在等我嗎?”女人慵懶地點了一支煙。
“我想是的?!毙炝浜芸鞎?。
女人不再說話,狐媚的眼睛一瞥,便越過徐柳卿,不疾不徐地朝前走去。徐柳卿默契地跟在她身后,沉默著,腦子卻在不停地轉。
兩人來到教堂主殿后面的一處花園,先后在花園一角的長椅上坐下。
“組織把你歸到了我的小組,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上級,你可以叫我老鷹?!闭f完,女人又點起了一根香煙。
徐柳卿目不斜視地看著前面的花圃說:“你煙癮不小,這東西還是少抽為好?!?/p>
女人聞言不禁一愣,笑道:“抽了很多年,習慣了。你真是個體貼的姑娘,夜鶯?!?/p>
“夜鶯?!毙炝漭p輕地跟著念了這兩個字。
“嗯,夜鶯,是你的代號?!闭f著女人從精致的手包里抽出一個白色信封遞給徐柳卿,“組織已經考慮你的申請,這是你的第一個任務?!?/p>
看著遞到跟前的信封,徐柳卿的眉頭微微皺起:“對不起,我不太明白。”
女人忽然換了副嚴肅地臉孔:“深夜?!?/p>
“黎明!”徐柳卿迅速接話。
對完暗號后,兩人相視一笑。
“要我怎么做?”徐柳卿接過信封問道。
“明天中午11點放進法租界玫瑰西餐廳與the love酒吧之間的那個信箱里。時間地點一個都不能錯,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放好信即迅速離開?!?/p>
“明白。”徐柳卿將白色信封小心地收好。
回到家中,父親還沒回來,晚飯顧不上吃的徐柳卿直奔閣樓上的雜物間,她吩咐傭人不許任何人來打擾,轉身便將房門鎖上。
今晚月色明亮,月光從雜物間的天窗透進來,徐柳卿從大衣的內襯口袋里取出那個白色信封,捧在手里借著月光細細端詳,她試圖從這個信封看出點端倪。
信封封口處是用特制的樹膠粘合,一旦拆開必然會留下痕跡,所以她得想想辦法。這時月光正好打在信封上,徐柳卿靈光一閃。她從工具箱里頭找到一個手電筒,接著把窗簾拉上,在昏暗中將手電筒放在了信封下面,筒頭和信封緊貼在一起,在強光的透射下,信封中的字跡隱隱顯現(xiàn)出來。
“入黨申請,徐柳卿?!?/p>
……
次日上午10點45分,法租界玫瑰西餐廳9號包間。
楊青有點艱難地咀嚼著口中未熟透的牛肉,最終還是借助白開水將牛肉一并咽了下去。看樣子這些精致的西餐并不對他胃口。
這時包間門開了,走進一個年紀二十七八歲的青年。這青年身形修長,穿著黑色歐式西服,頭上那頂巴拿馬黑色帽子的帽檐壓得低低的,帽檐的影子掩蓋了他半張臉,卻掩蓋不住他身上透出的氣場。
“你來了?!睏钋喾畔率种械谋?,拿餐巾擦了擦嘴。
年輕人小心地將門關上,徑直走到楊青面前坐下:“老師,商會有點事情給耽擱了,讓您久等?!?/p>
楊青揮了揮手表示了解,“知道你忙。那小子在外面嗎?”
“他在外面守著呢。”年輕人輕聲道。
“最近上海法租界的日本人多得不太尋常,我懷疑日本方面可能不久就會有所動作。你接下來跟日本人接觸一定多留神,要更加小心,絕不能讓敵人發(fā)現(xiàn)任何破綻?!?/p>
“嗯,明白?!蹦贻p人棱角分明的臉透出一股寒氣。
“上次那批貨已經到了前線,組織很感謝你?!?/p>
“謝什么,都是我應該做的。”年輕人微笑道,剛剛透出的寒氣瞬間不見蹤影。
“今天就到這兒,老規(guī)矩,下次聯(lián)絡等我信。若是有什么意外,我相信你會找到合適的處理辦法。”說著楊青給一個空杯子斟滿了酒。
年輕人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老師,我知道怎么做,您放心。”
楊青滿意地點點頭:“記得買單。這家菜不好吃,下回我換個地方?!闭f完,楊青便起身向包間門外走去。
年輕人無奈笑笑:“還是老樣子?。 ?/p>
10點56分,玫瑰西餐廳門外。
楊青離開餐廳沒多遠,一輛眼熟的黑色轎車從他身邊駛過。
“鈴木會館的車?”楊青皺了皺眉,腳步卻沒有絲毫停留,轉眼便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
黑色轎車在玫瑰西餐廳門前停下,從車上走下來一位儒雅的中年男人,面容良善,看似憂郁的眼睛里卻隱隱透著不易被人覺察的陰鷙。
“周會長。”中年男人上前微微躬身,“本想過幾日登門拜訪,沒想到在這遇見,正好!鄙人將于下個月初七在鈴木會館舉辦宴會,屆時還請周會長賞光到場?!?/p>
鈴木大和出現(xiàn)在這兒肯定不是巧合,周復笙腦子飛快地思索著,面上卻不動聲色,他笑道:“鈴木會長客氣,到時一定赴宴。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告辭?!?/p>
看著周復笙和黃鑫田上了車,鈴木大和才轉身走進玫瑰西餐廳。
“大哥,這老家伙出現(xiàn)在這兒的時間會不會太巧?要不要我回去看看?”黃鑫田放慢了車速。
“不要打草驚蛇,先去徐市長那里一趟?!?/p>
……
中午11點30分,國民政府上海市辦公處,上海市副市長辦公室。
早年在東北帶兵,徐克明養(yǎng)成了抽旱煙的習慣。所以這么多年來,這煙一直沒戒掉。女兒在家的時候,他總忍著不去動自己的旱煙袋,因為他知道那丫頭極其厭惡硝煙的味道,哪怕這只是普通的煙草。
徐克明用手指輕輕地往煙斗里塞上煙絲,然后捻上一捻。這是徐夫人在世時為他添煙絲時的習慣,他至今還保留著。煙絲壓實,他拿著煙斗走到窗口。
“該來的還是來了?!蹦曋巴獍谆ɑǖ娘h雪,徐克明陷入沉思。
“咚咚咚……”幾聲沉穩(wěn)有力地敲門聲在這時響起?!敖坦佟!遍T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進來。”徐克明回過頭。
門“吱呀”一聲,周復笙走了進來。
“來,給我把煙點上?!毙炜嗣髦噶酥甘稚系臒煻烦軓腕闲α诵?。
“教官,您這老習慣真是幾十年不變?!敝軓腕线呅χ锨斑厪囊露道锾统龌鸩?。
點燃的火柴燒過煙絲,一縷青煙裊裊升起。
“我就好這一口,呵呵?!毙炜嗣魇箘诺剜芰藘煽?,意猶未盡。
“顏阮明是不是剛剛找過你?”徐克明突然話鋒一轉。
周復笙點了點頭:“嗯,上峰的意思,先著力抓‘接頭人’,再就是密切留意共產黨最近的行動?!?/p>
“整天想著窩里斗卻不想辦法對付侵略者!外敵已猖狂入侵我中華!”徐克明拿著煙斗的手憤怒一揮,煙灰頓時紛紛散落。待情緒稍稍平復,徐克明拍了拍周復笙的肩頭沉聲說,“顏阮明這個人很陰險,你和他共事要多小心?!?。
“顏阮明我自有辦法對付,倒是法租界近來出現(xiàn)的一些怪事讓我不解。”周復笙也壓低了聲音。
“怪事?說來聽聽!”
“是這樣……”
兩人地說話聲越來越低。
“爹,快開門!”周復笙和徐克明的談話被門外清脆的女聲打斷。
“徐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周復笙打開門笑著對徐柳卿說。
徐柳卿冷冷地瞥了周復笙一眼,擦身而過直奔徐克明而去。留下周復笙站在門邊一臉茫然。
“你這孩子!怎么回事?”徐克明有點哭笑不得。
“爹,我正好路過,就想上來看看您?!毙炝鋼ё「赣H的胳膊撒嬌。
“小周和你打招呼呢,你這什么態(tài)度啊,唉……”
徐柳卿臉色突然變得冰冷:“爹,您知道的,女兒最恨日本人。”
徐克明望向周復笙,大概明白了什么。他無奈地笑了笑:“你呀,定是誤會小周了?!?/p>
“什么誤會,我親眼所見,爹!”徐柳卿有點惱怒。
“你啊,以后會明白的。小姑娘家家的,脾氣這么沖可不行。”說完,徐克明朝周復笙使了個眼色。
“徐市長,我還有事先走了,有空再來拜訪?!敝軓腕衔⑿Φ馈!靶煨〗悖覀兒髸衅?。”說完,周復笙便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