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叔緊緊抓著我的手，在一旁痛訴。

望著眼前這個熱淚盈眶的老人，我不住的搖頭，父親已經(jīng)走了，這是他的選擇，怪不得旁人。

我只是想知道，父親當(dāng)初離開時，留下了什么遺言，從母親那里，什么都沒有得到，或許是父親不想讓母親知道。

可洪叔，他定然清楚。

生化劇毒，從洪叔細(xì)枝末節(jié)的話語中，我清楚，父親當(dāng)時感染并未當(dāng)即死亡，而后來堅持不住才走的。

這期間，洪叔一直都是待在父親身旁吧？

“洪叔，父親已經(jīng)走了，這是他的選擇，怪不得旁人。”

“我只是想知道，父親當(dāng)年有沒有留下什么遺囑？或者是留下什么想做的事？”

我緊緊盯著洪叔雙眸，此刻我只想知道這些，這對我很重要。

心中對父親的恨，其實早便是消失殆盡，父親是怎樣的一個人，不需要旁人來告訴我，或許他對我嚴(yán)厲，只是因為我沒有遵從他的意見，他為我鋪好的道路，我不愿遵從。

我選擇獨自去闖蕩。

洪叔愣了一下，隨即顫顫巍巍朝著臥室的書桌走去，似乎是在翻找什么。

“唉，李峰啊，你也別怪老洪?！?/p>

“他一開始，是不想告訴你這些的，與你一樣，他不愿接受你父親離開的事實，這件事一直都是他的心病，對他而言，很沉重?！?/p>

洪叔在書桌上翻找著什么，一旁的侯主任悄悄站出來輕輕拍著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此刻我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洪叔一開始的嚴(yán)厲苛刻，只是不想我發(fā)現(xiàn)端倪，只是不想告訴我這些令人傷心的往事，他知道，父親對我而言，同樣是一個心病，洪叔之所以選擇不告知，是為了保護(hù)我。

那份愧疚，罪責(zé)，洪叔一直默默承受著，或許，他才是那個最不愿提起父親的人。

“侯醫(yī)生，我父親，在你眼里是個什么樣的人？”

我目視著侯主任，眼含淚光。

對父親的了解，我只保存有幼年時刻的回憶，那個時候的我，在別人打游戲，玩樂是時候，我的童年卻是在背各種病例表，甚至一些稀奇古怪的病毒名稱，我都記得。

這便是我的童年，被人稱作天才，醫(yī)學(xué)天才，有望接替父親的職位，可每每別人說起時，我沒有半點開心。

“他嗎？”

“呵，扶危濟(jì)困，妙手醫(yī)仙？”

侯主任訕笑著，似乎這便是對他最好的贊揚。

我癡癡的看著侯主任，在我的印象當(dāng)中，似乎每個人對父親的評價都很高，甚至是贊揚。

“找到啦！找到啦！”

一旁的洪叔突兀的發(fā)出一嘶吼，從書柜里掏出一封書信，完全密封的書信。

洪叔顫顫巍巍朝我走來，將手中的書信放到我手上。

“李峰，這封信本是你父親留給你的，他的意思便是，等你真正原諒他的時候，這封信才會交給你?！?/p>

“眼下，你可以拆開看看?！?/p>

洪叔細(xì)心勸說著。

這便是父親的意思嗎？直到我真正原諒他才可以收到這封信？那現(xiàn)在，我算是原諒他了？

我不禁苦笑，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早已不記得當(dāng)初發(fā)生了什么，父親依舊是父親，我依舊是我。

父親走了，我還要什么可恨的？只恨當(dāng)初未能照顧他，未能參加他的葬禮，他一定是對我很失望吧？

說起來，我這個做兒子的也是很不稱職啊？

“首長，時間不早了，您該休息了?！?/p>

眾人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窗外天色越來越晚，顯然已是到了深夜，負(fù)責(zé)值守的軍士長提醒著，洪叔則是擺了擺手。

我靜靜的坐在沙發(fā)上，遲遲沒有打開父親留下的那封書信，我沒有勇氣，更是不敢打開，父親的背影一直留在我心里，以前我不愿接受父親離開的事實，現(xiàn)在卻是不得不承認(rèn)，他真的走了。

我不恨父親，可我更害怕那種失去的感覺，這輩子我已經(jīng)嘗試過太多太多的失去，我不想自己最親近，曾經(jīng)記憶最深刻的人，連記憶都是消失不見。

對父親的理解，一直都是嚴(yán)厲苛刻，如今釋懷，我竟是不知所措了。

“小峰，我與你講講和你父親之間的事吧?！?/p>

“與你父親的相識在醫(yī)院，結(jié)束也是在醫(yī)院，他是一個苛刻，嚴(yán)于律己的人，甚至有時候連我都是自愧不如，他跟我講過你，講過你們之間的種種，還記得他當(dāng)初為什么沒有參加你的婚禮嗎？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真的沒辦法前去，那個時候的他，正在醫(yī)院搶救一位出車禍的孕婦，你知道，他是那個醫(yī)院最好的醫(yī)生，不管是任何科室的主任，手術(shù)室總是有著他的身影，他才是真正的大忙人啊……”

洪叔唏噓道，雙眸中閃閃發(fā)亮，帶著沉沉的回憶。

當(dāng)初，我與林婷的婚禮，父親沒有參加是我的遺憾，也正是那個時候開始，我心里真正的憎恨父親，不愿與他接觸，甚至從那以后，再未叫過他一聲爸。

那個時候，他的解釋是，沒空，沒時間，不想來。

這是一回事嗎？

到底是誰在撒謊？難道父親就非要在我心里留下一個壞印象嗎？

“呼?！?/p>

“洪叔，謝謝你，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想我明白了，我知道該怎么做，我會回老家祭拜父親?！?/p>

我深呼吸，心中最后的一絲芥蒂全然消失不見，手中緊緊攥著那封書信。

噗通。

重重一聲，跪在地板上，對著洪叔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父親對洪叔有著救命之恩，可洪叔難道又是沒有嗎？自父親離世后，我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痛楚。

難怪，難怪他每日都是會研究父親留下的筆記，那是一種回憶，更是一種念想，洪叔對父親的愧疚，無以復(fù)加。

那本筆記，雖然我看不懂，但是我卻是可以看出，洪叔對父親的情誼，是真正的知己。

“小峰，快起來。”

“既然心結(jié)已經(jīng)解開，不提那些傷心的事，最近我聽說你遇到麻煩了？需要洪叔幫忙嗎？你父親當(dāng)年可是交代過，要我好好照顧你的，這一段時間，因為種種原因，我不能告知你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