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郡主入內，聽完平陽長公主所言，閉上眼沒有說話，眼淚從滿是溝壑的臉頰上滑落。
半晌后，青云郡主睜開眼，雙眸滿是沉痛但還算是平靜：“將軍府屹立百年頗為不易，就算男兒盡數折了，我們也得撐住。趁著消息還未傳回提前準備，免得……免得到時慌亂?！?/p>
“是，母親放心。”平陽長公主哽咽著點頭。
“雖說將士上了戰(zhàn)場馬革裹尸是常事，可……”青云郡主頓了頓，“可我們到底沒有這般周全的準備，除了將軍的棺槨早已備下，其余的卻都沒有，平陽……”
不等青云郡主再說下去，姜合樂就道：“除夕將近，棺材鋪子怕是也沒開門，如今怕是只能去借了?！?/p>
“母親放心，兒媳定會讓公公與叔伯還有姜家的孩子好生下葬的?！逼疥栭L公主看了姜合樂一眼，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配合著開口。
青云郡主意外的看了平陽長公主一眼，見平陽長公主滿眼悲傷，抬手握住了平陽長公主的手：“你辦事我自是放心的。既是如此，你們便各自準備吧?！?/p>
眾人起身行禮，青云郡主瞧著平陽長公主強撐著的模樣，又將人喚住。
姜合樂在門口等著母親出來，二夫人他們見狀也紛紛留了下來，不知青云郡主與平陽長公主說了什么，平陽長公主再出來之時已沒了方才的沉重。
瞧見眾人都還在，平陽長公主眼底浮現出些許暖意：“怎么還未離去？”
“大嫂不在，我們也不知該從何準備，還要請大嫂先將章程告訴我們?！倍蛉肆质贤熘疥栭L公主的手，頗為親昵地開口。
平陽長公主順勢與二夫人林氏挽著手前行：“正好，我也有事要告知你們?！?/p>
“等事情結束，家中妾室不愿留下的便讓她們離去，身契奉還改為良民，此事你們各自負責各自院子，就不要勞動我了?！逼疥栭L公主一邊往前走，一邊沉穩(wěn)開口，“你們要是……要是想要離去，我也絕不阻攔。只要我和母親還在，便無人敢欺了你們去?！?/p>
平陽長公主這話便是告訴大家她不會離開，二夫人林氏看著平陽長公主再度哭了起來，哭完，她便道：“大嫂說的什么話，我既已嫁入姜家，便生是姜家人死是姜家魂。”
“就是，我們都不會走的?！逼溆鄮孜环蛉艘布娂姳響B(tài)。
平陽長公主再度紅了眼眶，不過還是沉穩(wěn)地交代眾人該做什么。
這一天似乎格外漫長，姜合樂瞧著母親將各種事情安排妥當，又回了長寧苑，天色也不過剛剛黑去，她躺在床上不知過了多久，才看到天色漸明。
天一亮，姜合樂便起身強迫著自己練了功，又用了早膳。
姜合樂坐在院子里瞧著已經被白雪覆蓋的假山一時無言，直到姜云前來告訴她高平的身后事已經安排妥當：“屬下已經按照大小姐吩咐，將良田與銀錢送與高平的父母妻子了，這些銀錢足夠他們一家富裕過完此生，高平的妻子去年才替他添了個兒子，如今也算是有后了，大小姐莫要太傷心?！?/p>
“多謝云叔?！苯蠘坊仡^朝姜云點了點頭，表情略有些遲鈍。
姜云知道高平的死因，同時也知道南詔發(fā)生的事，他神色悲痛。
瞧著姜合樂難過的模樣，姜云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只能道：“老將軍在的時候常說大小姐您最有他的風范，如今姜老將軍雖然……雖然去了，可是有您在，將軍府定然能夠好好地?！?/p>
“云叔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苯蠘啡绾慰床怀鼋剖窍氚参克銖姽戳讼伦旖?。
她已經死過一次了，若是連這點事情都撐不住，豈不是白費了上蒼給她的機會。
姜云見雪蓮帶著姜連從一旁走了過來，知道姜連一直在替姜合樂辦事，沒有多言便行禮退下了。
“義父。”姜連碰上姜云之時恭敬地行了禮。
姜云點了點頭，看向姜合樂的方向：“好好替大小姐辦事?！?/p>
姜連鄭重應下方才轉身朝姜合樂走去：“大小姐?！?/p>
“除夕將至，你本該回家與家人過年，可我要辦的事情實在要緊，若非信得過的人，我實在不敢托付，只能勞動你了?！苯蠘繁е譅t，嗓音仍舊十分沙啞。
“大小姐只管吩咐，赴湯蹈火小的也在所不辭?！苯B當即半跪在地上。
姜合樂起身將姜連扶了起來：“今夜南詔的戰(zhàn)報便會傳來，你帶人守在城外，只要瞧見傳信之人，便將消息在都城內傳開，再命人將百姓引到公主府門口?！?/p>
戰(zhàn)報傳回如果是喜訊，會在進入都城之時便開始高呼，以便百姓知曉，普天同慶。
若是緊急戰(zhàn)報，傳訊兵入城后便會直接入宮面圣。
而將軍戰(zhàn)死這樣的消息，皇帝知曉后便會派人去將軍家中報喪。
都城的百姓離邊疆雖遠，但對戰(zhàn)況還是十分關心的，何況姜合樂此前已經做了不少鋪墊，傳訊兵入城不報喜，百姓少不得擔憂，前來將軍府探聽情況。
她要的便是都城百姓都親耳聽到姜家男兒戰(zhàn)死的消息，看到姜家如今的慘烈。
只有讓他們與姜家同喜同悲，皇帝想要處置姜家時，他們才會同樣憤怒。于百姓而言誰是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能讓他們安寧生活，不受戰(zhàn)亂之苦。
歷代皇帝就沒有不忌憚史官口誅筆伐的，往后皇帝再想動姜家，只怕也要考慮一下百姓。
姜連略微想了想便已經明白姜合樂想做什么，當即答應下來。
天色漸晚，但應除夕將至，各府門前都掛滿了燈籠，映襯得黑夜也如白晝一般，姜合樂瞧著處處燭火，等著消息傳來。
雪蓮抱著一件白狐披的披風替姜合樂披上：“大小姐，姜護衛(wèi)已經派人守在城外了，不過城門已經落鎖，今日恐怕不會有消息了。張家已經來了，如今正在同青云郡主用膳，您也過去吃些東西吧?！?/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