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工,都什么年代了?要是早知道你這么混蛋,我就不應該把你留在你爺爺身邊,看看他都教了你些什么?難道就是教你和我這么說話?你學到的那些東西都吃到狗肚子里面了?我告訴你,這事已經成定局了,你可以發(fā)泄,但是你改變不了什么?!?/p>
“你放心,這些都不是爺爺教的,爺爺教了我好多東西,那是我一輩子都受用不盡的東西,這些都是你學不到的。而我從你身上唯一學到的,就是如何和自己的父親頂嘴!”
“啪!”
說到了陳冼冰的痛處,陳冼冰氣得直哆嗦,想都沒想直接一巴掌摑在了兒子的臉上。
陳盼硬生生地接下了這一巴掌。
瞬間,所有的時間都像是凝固住了一樣,陳冼冰的手一直不停地抖動著,兒子的話深深地刺痛了他,瞪大了眼珠子看著兒子,目光變得凌厲無比,“我讓你胡說八道。”
“我胡說了嗎?”陳盼反駁道,“這只不過是事實。”
“你給我滾!”
到最后,陳冼冰還是沒能夠將那種平和保持到最后,已經有好久沒有和人這樣吵過架了,而且和自己吵架的是自己的兒子,此時除了憤怒之外就是憤怒。
陳盼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也感覺不到絲毫的痛苦,他就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站在那里,沒有情緒波動地說道:“我會走的,而且我以后也不想踏進這道門了。咱們倆不相干,我的事情以后也和你沒關系了。還有,你讓田小果送過來的調令讓我撕了,我在這里可以再一次很明確地告訴你:我是不會離開河湖管理處的,我喜歡在那里工作,而且也一直會在那里工作的。”
說完,陳盼直接轉身就離開了,離開了這個家,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陳冼冰皺了皺眉頭,臉色變得極其地陰沉,無力地癱坐在了椅子上,盯著門口,只有粗重的喘息聲證明剛才發(fā)生在這里的“戰(zhàn)斗”異常地慘烈,而且,他發(fā)現自己并沒有贏,在和子女的戰(zhàn)斗中,從來沒有贏,只有俱敗。
饒是“身經百戰(zhàn)”的喬雪梁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自己的丈夫了,而她只能深深地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后默默地離開。
事態(tài)發(fā)展到了這一層面,即便是她也無力回天了。
陳冼冰緩和了一下情緒,拿起筆,準備繼續(xù)寫自己的調令申請,但是心亂如麻的他壓根兒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他只有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心煩意亂的他想要抽煙,想要通過這種已經舍棄了多少年的方式來讓自己精神麻痹,那種煙入肺的刺激感才能夠讓他的壓抑情緒得以釋放,他拉開抽屜,拿出一盒煙,點著了之后輕輕地吞吐了起來。
陳冼冰很是失意。
同樣失神的還有在河邊一直吹著冷風的田小果。
雖然她怕冷,河風又如同是刀子一樣割得面頰生疼,但是她絲毫沒有感覺到,任眼淚在已經被凍得通紅的臉頰上肆意地流著,此刻的她心已經冷到了冰點,她想不明白,陳盼為什么要如此地對自己。
自己做錯了什么了嗎?她只不過是希望陳盼能夠替自己想得更多一些,但是讓她傷心的是,陳盼好像并不樂意自己這么做。
而且,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發(fā)脾氣,這才是讓田小果傷心欲絕的原因,情侶之間磕磕絆絆很正常,而且陳盼的脾氣一直都很好,從來都沒有和自己翻過臉,但是今天,卻是因為工作的事情,兩人翻臉了。
是不是這樣的情況以后還會出現?田小果知道,只要自己一直呆在北京,呆在陳盼的身邊,這樣的情況以后只會越來越多,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堅持是否還值得。
漸漸地,天氣越來越冷,田小果只有任眼淚流個不停。
她感覺不到冷,那是因為她的心更冷。
“丫頭,怎么了?”
這個時候,陳鏡河有些蹣跚的身影出現在了田小果的身邊,看著女孩哭得如此地傷心,陳鏡河只要一猜就知道是因為什么,他安慰地掏出手絹直接遞到了女孩的面前,平靜地說道:“丫頭,怎么一個人站在這里哭上了?是不是陳盼那個渾小子惹你生氣了,你別傷心了,看爺爺好好地收拾他!河邊的風大,天氣又冷,會凍壞的,我們先回去,好不好?”
田小果覺得自己十分地委屈,有人安慰了之后眼淚更是不爭氣的涌了出來。
陳鏡河柔和地說道:“你放心,要真是陳盼欺負你了,這口氣爺爺幫來給你出?!?/p>
搖搖頭,冷靜下來的田小果此時再好好地想一想,她突然間覺得陳盼沒有做錯什么,而自己也沒有錯,錯的只是因為該死的誤會。
“爺爺,我并沒有在責備她,我其實只想要關心他,喜歡他,難道這也是錯?”
陳鏡河拄著拐杖,然后和田小果并排地站在了一起,望著河中正在忙碌著清淤的河工,淡淡地說道:“丫頭,要我說啊,這錯不在人,而在理解,你沒有理解陳盼為什么會生氣,而陳盼也沒有理解你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說白了都是誤會惹的禍?!?/p>
陳鏡河安慰著這個漂亮的未來孫媳婦,“丫頭,盼子從小就跟我住在一起,他是我看著長大的,他什么脾性爺爺還能不知道嗎?”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覺得心里面難過。他從來都沒有兇過我。”越說田小果越傷心,眼淚更是流得稀里嘩啦的。
“難過是正常的,這小情侶之間磕磕絆絆的很正常,不吵不鬧還怎么談戀愛啊。不過丫頭你也別難過了,小盼這是無心之過,現在估計他已經后悔了,不過咱們可不能就這么輕易地原諒他?!?/p>
田小果抬起頭,有些不解地看著陳鏡河。
陳鏡河笑著說道:“一定要讓小盼鄭重地、而且是誠誠懇懇的給你道歉。陳盼這小子重情重義,實眼兒不壞,但是嘴笨,他嘴上雖然不說,但是心里像明鏡兒一樣明白,這兩人在一起啊,那就是要相濡以沫的啊,以后啊,他要是犯渾了,你可不能失去理智,總有一個人要保持一些清醒的?!?/p>
“爺爺,我現在覺得我越來越不認識陳盼了。當初我勸他離開北京到上海去發(fā)展,我也是為了我們兩個人的未來,他不走;好,不走的話我們可以暫時留在北京,他考公務員進了河湖管理處,陳叔叔又怕他的工作太累太苦,所以給他調到了一個相對輕松、而且能夠發(fā)揮他才華的單位,他又不肯,爺爺,陳盼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這些話,田小果都已經在心里面憋了好長時間了,她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她想不明白,陳盼倒底是怎么想的?
以前,兩個人總是能夠心意相通,但是現在,田小果卻覺得陳盼和另外一個人一樣。
是他變了心了嗎?還是說自己漸漸地看不懂這個自己最親近的男人了。
所以,田小果很痛苦。
陳鏡河苦笑了起來,陳盼是隨著他長大的,從小就受到了他的影響,能夠留下來,也是因為自己,嘆了一口氣,老爺子無奈地說道:“小果,小盼不想走,是我這把老骨頭的原因。這一切和你沒有關系,是你想多了?!?/p>
“您的原因?”田小果有些錯愕地看著陳鏡河。
陳鏡河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沒錯,是我。小盼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樣,都不太會善于表達自己的感情。我們一家老小都是這樣?!?/p>
“小盼小時候一直跟得我住,所以就連性子也是從我這里受到了影響。我知道小盼想要什么,他是在替老頭子我還愿?!标愮R河意味深長地說道:“我久住在通惠河邊,又是多年的老河工,對于這條河的感情最深了,陳盼也是受到了我的影響,他會放棄所有的一切選擇暫時留下來,也是想要讓我這個老頭子高興?!?/p>
“爺爺,我不太明白?!?/p>
陳鏡河認真地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我知道,其實一般人很難理解的,從我小的時候這和河就在,我和你奶奶就是在這條河邊認識的,然后相愛,有了孩子,直到你奶奶離開我,在我這老頭子眼里面,這條河里面流淌的不僅僅是河水和歲月,還有我的全部記憶和寄托?!?/p>
說到動情處,陳鏡河的心里面唏噓不已。
“所以說啊,陳盼那孩子并不是有其他的心思,而是太過于重情,這是好事,不過卻讓你誤會了?!?/p>
“爺爺,您和奶奶真的是在這條河邊認識的嗎?”田小果好奇地問道。
陳鏡河笑了笑,“是啊,我們那會兒,什么都沒有,不像現在的年輕人談情說愛,就看看電影,唱唱歌什么的,我和你奶奶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河邊,而且我們那會兒膽小,就連拉個手都不敢?!?/p>
“那才是最純潔的愛情?!?/p>
“呵呵,我的脾氣也不好,嘴也笨,不會哄女孩子開心,這看來是老陳家遺傳下來的,都是一樣的。”
“不會吧?爺爺你和陳叔叔怎么可能嘴笨呢?我看照片奶奶很漂亮的啊,喬阿姨也挺美,要是沒點兒花言巧語能討好奶奶和喬阿姨?不過,我看陳盼那家伙才叫個嘴笨呢,只知道惹人生氣?!?/p>
說著,話題又轉回到了陳盼的身上,田小果的心里面有些酸酸的。
“哈哈,我說的是真的,長江后浪推前浪嘛,你奶奶活著那會兒看上我完全是因為我老實和實在,陳盼他媽媽還好點兒,脾氣好而且也能處處忍讓,賢惠淑德那是沒話說的。至于 到了小盼這里自然是要更進一步了,就像小果你,他要是能夠娶到你這么漂亮、聰慧的女孩,那肯定是積了八輩子的德了?!?/p>
撲哧!
田小果笑了,和爺爺這么一說,她的心里面好過了一些,但是一想到陳盼和自己之間的誤會和隔閡,田小果的心情又變得失落了起來。
“爺爺,我也知道現在我勸他,他根本不會聽我的,我真的只是無意的,而且我這么做也只是想要為了他好。”田小果柳眉輕蹙,想到了陳盼,心中又多了一絲絲的擔憂。
“這個你就放好了,我回去一定要好好地教育教育陳盼,務必要讓這個混小子當面向你道歉,而且還要讓他在東來順擺宴道歉,老頭子我來作陪,怎么樣?”
“好!”
田小果無比解氣地說道,她那掛著淚花的臉上在這個時候也終于綻露出了笑容。
“好,那咱們可就這么說定了。”
“嗯!居然讓我受到委屈,咱一定要好好地痛宰他一頓 ,讓他知道肉疼??此院筮€敢不敢?”
“哈哈哈哈……”陳鏡河爽朗地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田小果這才回味過來,原來陳鏡河居然偷偷地溜跑出了醫(yī)院,又跑到了河堤上了。